往下,刀要到了。
一瞬間,他覺得像是回到了從前,他第一次看到雲端高臺、第一次到攬月宗的感受,高山仰止,莫過於此,他曾經的那點傲氣,盡數無存,只剩下平靜無波的心,原來師兄的刀,已經練到了這個地步嗎?他不閃也不躲,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刀落到身上,恐怕這次,就算不死,也得是重傷了吧?
“這一招,向師弟已經擋不住了!”那師兄搖頭,“不對,怎麼還不收刀,掌門該喊停了?”他開始回憶著煉器長老的介紹,難道這高臺有自動保護機制?同他一樣的人還有許多,幾乎所有的弟子盡數站起,一片譁然,生怕看到同門相殘,血濺三尺。
刀到了,向問天分明感到了冰冷刺骨的刀意重重地砸在了身上,人到臨死的時候,好像思維都跟著加速,這一生髮生的一切,如走馬燈般,在腦中略過,無數張臉,出現在記憶裡,父母、黑霧、林城主、林連星、裴明真、裴掌門……到了最後,出現的卻是那柄止殺劍,他從那墓中帶走了劍,卻沒能好好地用它。
然後,萬籟俱靜。
向問天茫然地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依舊是裴明真的臉,他已經收刀,正站在他的面前。
“我,我沒死?”刀意分明來了,就憑那力氣,他怎麼會沒死呢?或者這是重傷的幻覺。
裴明真那張好看的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情:“向師弟,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麼會死呢?”他左右看了一眼,打算喊醫館的人進場。
靈力耗盡的空虛,和用身體做載體後的麻木,要向問天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我明明看到,刀來了。”分明沒收回去,砸到了他的身上。
“我修刀,是為了變強,不是為了殺人,我和你們說過的。”裴明真笑了,“對敵的時候,這是一把殺人刀,對待門內弟子的時候,它只是一把連雞都傷不了的鈍刀。”
他愛惜地撫摸著自己的刀,這也是所有修刀人最愛乾的事情,這把刀,此刻已經毫無光華,看上去,都及不上凡人界的一把刀鋒利,可直面過這把刀的向問天,清楚地知道他的威力有多大。
向問天想起了當年,裴明真替他們上課時候說的話,他鄭重其事,孩子氣的臉上有堅毅:“修真之人,要修本心,我的本心,是刀、是宗門、是守護,在未來,你們也會找到你們的本心。”
他的本心,和大家都不同,他的本心是恨,可恨什麼呢?他還要恨什麼呢?
裴明真俯身,伸出了手,比鬥時,他眉目全是冷淡,可比鬥結束,卻笑得比誰還爽朗:“我拉你起來,向師弟,你很強,等你好了,我們再戰。”
這是在嘲諷嗎?向問天想冷笑,頂著那雙真心實意的眼眸,卻憋了回去。
他忽然開口:“師兄,我們用了多少招?”
“……”裴明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猶豫著開了口,“總共三十招,不過向師弟,你畢竟才第一次比鬥,我修煉的時間比較長,很有經驗……”
說這些做什麼呢?你不怕我覺得你在嘲諷我沒有經驗,不怕我恨你比我修煉更長、人脈更廣嗎?畢竟我一向如此啊。
可向問天又知道,裴明真絕無帶半點嘲諷意思,就像以前每次課堂,示教後,他都會用他不知道從誰那學來的誇獎方法,笨拙地找些地方誇,什麼你的姿勢很標準、你的心法進步很快……要人好氣又好笑。
行吧。
向問天伸手,緊緊地抓住了裴明真伸出的手,然後借力起來:“師兄,我認輸。”一瞬間,像是有什麼陡然碎裂又重建,一陣恍惚。
“咦。”坐在裴鬧春旁邊的吳長老剛剛已經和他預約了這個很和他心意的弟子,一直關注著對方,不免有些疑惑,“剛剛那瞬間……”
“現在已經沒事了。”裴鬧春輕描淡寫地應。
吳長老喃喃自語,有些疑惑:“沒事倒是沒事,可也太奇怪了。”就在剛剛那瞬間,他分明感覺到那弟子有心靜崩壞的跡象,然後又瞬間凝視,心境修為起碼下降了兩個境界,可卻好像比從前紮實得多,這到底是好是壞,他說不清楚。
“那這個弟子你還要嗎?”
“要,當然要。”吳長老斬釘截鐵。
何書踏劍而去,宣佈結果:“裴明真勝!”同他宣佈的聲音一起的,是吳長老的聲音,“向問天,你可願意入我門下!”他沒有什麼身為長老的驕傲,只是當宣佈個結果,事實上如果向問天拒絕了,他一定會死皮賴臉的纏著把他要來的。
“向師弟,恭喜,歡迎你進入內門。”裴明真衣決飄飄,扶著向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