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正一地凌亂; 半躺在沙發上的,是個看上去十六週歲的男孩,他做過不久髮型的頭髮此時已經塌了; 眼睛下頭的是幾日沒睡好熬出的黑眼圈; 眼皮略有些發腫; 短短几日內瘦削下來的身體; 讓人看了便有些揪心。
裴一鳴坐在沙發上,才剛起身坐著,他扯了扯嘴角; 以前總是上揚著帶著神采的眉眼,現在看上去全是喪氣,他重重地吐出胸腔裡鬱結的痛苦和難受,好像下一秒眼淚就要落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草。
裴一鳴伸出手捂住了眼,好像只要這樣,自己的狼狽就不會被看到,可許是遮擋不嚴,又或是此刻的眼淚太多,竟從指縫間湧了出去,他清楚地感覺到手心的溼潤,可現在好像沒有辦法做個男子漢。
放下手時,裴一鳴的眼球裡紅血絲像是又多了,他呆呆看著前方茶几上放著的彩色相框,眼淚下一秒就又要出來。
“喂。”處於男孩和男人之間沙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要人聽得分明,“你活過來啊,你不是每天罵我罵得很開心嗎?那你活過來啊,你不是很了不起嗎?你說了什麼事情有你在都不會有問題的,可你人呢?”
起初有些顫抖的聲音漸漸化為咆哮,他站起來衝著那照片上到現在還笑得一本正經的男人吼得歇斯底里:“你現在來罵我,我不和你吵還不行嗎?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下。”說到最後,他一點點地蜷縮在沙發和茶几之間的空隙,頭埋在雙腿之間,眼淚一滴一滴地打了下去。
“爸,我……我想你了。”進了叛逆期後,一直抬著下巴看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頭回像父親認了輸。
可這一回,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張冷冰冰的照片,那個被他叫做爸的男人,早就在三天前,便已經失去了呼吸,然後裴一鳴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推進了火化爐,成了一捧骨灰,然後放進那盒子裡下了葬。
幾日之內,這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變了太多。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無聲的房中,手機鈴聲忽然響起,能嚇得人一激靈。
裴一鳴有些恐懼於拿起手機,他甚至不願意看手機那邊是誰,在爸爸離世之後,什麼牛鬼蛇神都出現了,以前爸爸全都擋在門外自行應付的親朋好友輪番登場,各個嘴巴上都是把他當做自家孩子,悉心關照,可裴一鳴不是傻子,他也知道爸爸走後,他便成為了人人都想嘗上一口的香餑餑,不說別的,單單這留下的房子就足夠要人眼饞,更別說其他。
財帛動人心這個道理,他比不少人提前懂了。
當然,他也願意相信,其中有部分人是真的心善,或是和爸爸之前感情夠深,願意伸出援手,可他實在沒有能力分辨。
其中還有些人,是他確認帶著善意的,比如他從前的好兄弟、學校裡的老師同學,可每次只要聽到他們在電話裡的小心翼翼,生怕觸動他心的模樣,裴一鳴就要立刻被翻湧而出的情緒壓倒。
可再害怕,也得接電話,裴一鳴苦笑,昨天他沒接到電話,認識的人還以為他自殺,差點引起軒然大波。
拿起手機,顯示屏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電話,不過最近接的陌生電話多了去了,裴一鳴便也沒什麼顧慮,直接接起。
“喂,是一鳴嗎?”電話那頭的是清朗的男聲,聲音聽上去和裴一鳴的年紀差不多。
“是,你是?”裴一鳴壓下心裡的不耐煩,反問回去,這樣的開場白,他已經聽過一萬遍了,接下來便是自我介紹,說自己是何人何人,從前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和爸爸相識,知道他不在了內心也很遺憾……總之,主題簡單明瞭,就是他想要來看看爸爸,順便關照一番他這個後輩。
電話那頭頓了頓,遲疑著開了口:“我知道聽見這話,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是……”
“嗯?”裴一鳴笑了,他現在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除非他爸立刻復活,否則這世上沒有會讓他震驚的事情了。
“聽了你千萬別嚇到。”那男聲格外鄭重,“其實我是你爸爸!”他那認真的態度,要人覺得這其中絕無半句虛言。
——個屁!裴一鳴立刻火了,這幾天所有的難過皆化為了濃濃的憤怒,一口標準的國罵脫口而出:“我X你大爺,你是腦子有問題是不是?我他媽就沒見過你這種渣滓,什麼玩笑都跟你爺爺我開是吧?你是我爸爸,我是你祖宗!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是誰,要不我讓你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他嘰裡咕嚕地又罵了一串,怎麼難聽怎麼來,平日裡說粗話不多,也不愛聽的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