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就只有蘇麻喇姑一個,她的面容還算平靜;拿著小錘給太后砸著肩膀,半天后才輕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皇上兒子女兒都有這麼多了,您無需太過操心。”
這是在委婉勸她皇上終究已經這麼大了;再事事給他拿主意;就算孝莊有那個心神精力,也得先問問福臨肯不肯。
孝莊聽得真切,卻沒有應聲,半天后才長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他把哀家活活氣死了,才算是稱心如意了。”
瞧這話說得,蘇麻喇姑久歷風雨,都承受不住,心下惶恐下意識就想跪下來,看孝莊神情冷落的模樣,猶豫了一下,便沒有多餘的動作,仍然給她錘肩。
她看得出來太后這次當真是被傷了心,不然斷然不會說出這樣不詳之語,不好就著剛才的話音說下去,改勸道:“娘娘何必如此呢?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全天下的女人予取予求,這也不過是野花迷人眼,才動了心思,等真的到了手,未必還會放在心上。”
孝莊聞言冷笑了一聲:“你以為這一點哀家沒有看出來?他這是被拘束得久了,但凡哀家反對的,他就一定要大讚特贊。”
她先前是怒火衝心,當局者迷了,還是前幾個月方才想明白其中的關竅。福臨如此迷戀董鄂氏,固然有兩人確實興趣相投的因素在裡面,也是有心藉此想落一落她這個太后的臉面。
孝莊又道:“你看哀家這不是什麼都依著他了嗎?他自不要臉,非要封那女人為賢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哀家都能應下來。”
說到這裡,想到一事,她打起精神來,壓低聲音問道:“哀家讓你辦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蘇麻喇姑垂眸道:“娘娘神機妙算,那董鄂氏……果然未同襄郡王圓房,這在整個郡王府都不算是秘密,人人盡知襄郡王嫌惡於她,正眼都不看一眼呢。”
孝莊神色一動,笑道:“哀家就知道是如此,博果爾早幾年時還懵懂質樸,這幾年氣性是越發大了,董鄂氏剛入府頭一晚上就哭得跟淚人似的,這打臉打得夠響,他能忍下來就怪了。”
有傳聞董鄂氏在鄂碩府上待嫁時就同小廝有染,想博果爾娶側福晉第一夜就怒而離去,日後又怎麼可能再進她的院子?這些王公貴族子弟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
蘇麻喇姑盯著桌上燭火跳動的光影,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道:“娘娘,奴婢還查到,董鄂氏一向對鄂碩府上的下人不假辭色,不像是跟小廝有私情的模樣。”
孝莊微微一挑眉梢:“那她怎麼……”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其實早在董鄂氏入宮初選時,雖因身份特殊,本身就沒有劈開腿被嬤嬤檢查過,但被派去的嬤嬤眼睛何等老辣,觀察了幾天,已經確定她絕非處子,當即來稟報了太后。
本來董鄂氏已為人|婦三年,非完璧也沒是理所當然的,可想想博果爾有一年多時間是出外征戰的,並不在府上,其餘時間是不停地同福晉和兩個格格生孩子。
他府上兩個格格還是孝莊所賜,也算是半個眼線,孝莊也知道他寄厚望於嫡子,在福晉未入府前連兩個格格都未碰,就更不可能碰董鄂氏了。
孝莊還疑心是福臨所為,特意拿話試探過,見福臨還茫然未知,便認為是董鄂氏果然水性楊花,四處勾搭男人。
不過她早先也只以為是跟鄂碩府上小廝,聽蘇麻喇姑這麼說,倒是起了興趣,孝莊問道:“給哀家詳細說說?”董鄂氏是嫁給博果爾之前就有了問題,一個閨閣女子,不是跟小廝,又能跟誰呢?
蘇麻喇姑遲疑了一下:“奴婢查到,似乎她六七年前就經常出入一家賣字畫的店鋪,那也是安郡王經常去的地方……有人看到兩人相談甚歡……”
孝莊面色微變,重重拍在桌子上,皺著眉頭嘆道:“嶽樂殺早了。”她只想到嶽樂說媒拉縴,沒成想竟然跟董鄂氏另有一層關係,若是留著此人,日後說不定就能有大用。
她思維一向縝密,又覺得不對,立刻指出道:“若是嶽樂同董鄂氏有染,如何敢把她獻給福臨?”
要是兩人談情說愛也就算了,這都在一個床上睡過了,尤其博果爾沒碰過董鄂氏,嶽樂這樣做,也未免太大膽了。孝莊生性多疑,當即覺得這別是有人設了套給自己鑽吧?
蘇麻喇姑下了大功夫去查這事兒的始末,早就備著她有此一問,便道:“皇上同董鄂氏似乎是在莫子軒偶遇的……倒是後來他二人相熟了,才有安郡王在其中穿線搭橋……”
“世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兒?”孝莊還是不信,思忖半晌後,倒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