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對身邊的安嬤嬤道:“去,傳澈兒進宮。”
“太后。”安嬤嬤道:“您忘了?今天早晨八皇子府來人傳話,說八皇子昨晚偶感風寒,近來幾日恐怕不能進宮向太后問安了。”
姜太后怔了怔,而後失笑。
“也幸得你提醒,不然哀家還真忘了這事兒。”
最寵愛的孫兒,早上才傳話說身體抱恙,這不過才過了多久就忘記了?
這所謂的寵愛,也不過如此。
沐清慈掩下眸中冷諷,輕聲道:“這事兒倒是不急,反正再過幾天就是太后的壽辰了,屆時鳳姑娘定然會跟隨三小姐出席,太后若看著喜歡,也可為八皇子賜婚。”
姜太后點點頭,“也好。”
慕容琉仙垂眸不語,眼底閃爍著濃濃算計。
最鬱悶的,大抵就是安鉞公主了。十多年前沒能殺死那個小賤種,十二年後那個賤人又尋了新的靠山,怎能讓她不氣?但如今她說什麼也沒用,只得日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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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鳳君華正站在屋頂上,看著街上人流穿梭,繁華若市。
雲墨落在她身旁,“在想什麼?”
鳳君華負手而立,紅衣飄飄如仙似鳳,遙望遠處的眼神悠遠而沉靜。
“我想回慕容府一趟。”
雲墨回頭看她,“我陪你。”
“好。”
他攬過她的腰,幾個起落便飛身而去,未驚動任何人。
慕容府琉緋閣本就地處偏僻角落,這麼多年未曾有人住過,平時也就幾個丫鬟聽慕容於文吩咐天天來打掃,平時一般不會有人來。
鳳君華抬頭看著這個她曾住了七年的院子,她不喜歡奢華,所以琉緋閣建造得不算華麗,倒是處處充滿了質樸的味道。門前也沒有栽種多少名貴花草,僅僅一顆榕樹孤獨佇立,周圍的雜草都被人除乾淨了,越發顯得單調和寂寥。
她走過去,看著那顆榕樹,遙遠的記憶再次重現腦海。
這棵樹是那個人和她一起種下的,所以她不捨得毀掉。即便最後他失約,她還是沒有將之摧毀,而是從屋子裡挖了地下通道,將那些她所珍貴的,以及不能讓人知道的所有東西都藏在這顆樹底。
十二年了…
她又回來了。
深吸一口氣,她慢慢走過去,手指觸碰到樹幹,抬頭看見樹枝撐開如傘,高大茂盛得再也不見昔日綠芽之光景。
雲墨遙遙站著,沒有上前打擾她。
他知道,有些記憶就如跗骨之蛆,早已根深蒂固在她腦海深處,無法拔出。而因那些記憶帶給她的痛苦,也必須要她親自面對才能化解。
鳳君華閉了閉眼,一剎那眼前劃過無數片段,而記憶的終點,仍舊是那個無月的夜,雪亮的刀劍刺進身體,帶起的鮮血濺落了一地殺戮和血腥,她在猩紅裡看見他冷漠無情的容顏。
昔年溫情脈脈,終抵不過那些必須用鮮血才能洗刷的仇恨。
記憶落幕,真氣執行至手心。
火。
濃烈的火在燃燒。
樹皮,樹枝,樹葉…都被那火侵蝕,慢慢湮滅成灰。
沖天的火光驚動了慕容府所有人,慕容於文和慕容琉風急急而來,看到她清冷卻寂寞的身影,原本想要上前的腳步一頓,心中忽然湧現刻骨的哀痛和蒼涼。
什麼樣的仇,什麼樣的恨,能將當年那個原本肆無忌憚乖張嬌蠻的女子灼燒成如今沉靜而冷漠的模樣?
榕樹已經完全被燒燬。
鳳君華睜開眼睛,看著地上不斷翻騰的泥土,然後漸漸露出一個漆黑的木匣子。
那是她曾經十分珍惜的寶貝,裡面藏著她所有的快樂和痛苦。
她蹲下來,將那個盒子取了出來,又聽見鏗然一聲輕響,低沉如雷鳴,卻又隱約有鐘鼓渾厚之樂感。
她渾身一震,抓著木匣子的手微微一緊,然後緩緩抬眸看過去。
是一把琵琶。
是很多年前,那個人送給她的。
這不是普通的琵琶,是用最北方鬼域深處的千年凝燻木所制,刀劍不碎,烈火不毀,冰雪不侵。
上面刻著一行字。
賀緋兒四歲生辰之喜。
琵琶旁邊還有一把劍,銀白色,劍柄上也刻著幾個字。
賀緋兒兩歲生辰之喜。劍柄尾處還吊著淡紫色的瓔珞,那是他親手製作的,瓔珞上有一個‘緋’字。
劍的旁邊摺疊著一條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