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都有。
他手指按在胸口上,想起那年在黑木林裡,火堆旁,他於火光中凝望著她的容顏。
“為什麼喜歡著大紅色?”
她挑眉,十分驕傲道:“因為我娘說了,女人這一輩子最美麗的時刻就是做新娘的時候。因為那一天,新娘子要穿著大紅色的喜服。”她撐著下巴,十分嚮往道:“娘說,我以後長大了一定是這世上最美的新娘。”
彼時他只是微笑不語,心中卻下了決定,一定滿足她的願望,讓她做這世間最美麗的新娘,無人可敵她一分風華。
只是,為何她眼中卻有深深的悲切呢?那個答案,似乎並不如此簡單呢。
大紅嫁衣麼?
十二年了…
十二年的堅守,十二年的執著,如何放棄?
他轉身離開,路過她屋子的時候,下意識停了停,這大約是習慣。她時常會做惡夢,然後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有時候恐慌害怕,有時候又呆滯無神。他想在她最痛苦的時候第一時間給予安慰,他想在她脆弱的時候,做第一個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裡面什麼反應,便知她已經睡下。他放心的離去,然而剛走兩步,忽然停了下來。一隻手按在自己胸口,那裡,發燙發痛。
他立即轉身,踢開了大門,閃身而進。
“青鸞。”
鳳君華從噩夢中驚叫而起,臉色蒼白如雪,眼神空洞而呆滯。茫然中聽到有人在呼喚她,她下意識抬頭,那人已經坐了下來,將她攬入懷中。
“又做惡夢了?”
她渾身顫抖,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領。
“我看見…看見一雙眼睛…”她聲音很低,有著深深的脆弱和沉沉的哀痛。“看見一雙絕望的眼睛…”
“是誰?”
他拍著她的背,輕聲詢問。
“不知道。”
她搖頭,顫抖得更厲害。
“好多人在笑,在說話…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只是看著那個人的眼睛…她很害怕,似乎在承受什麼非人的折磨,但是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從頭到尾,她的眼睛都看著一個方向,她在說,不要出來,不要出來…出來就會死…”她雙手抱著頭,額頭上冷汗涔涔。
“頭好痛…我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雲墨在她身上一點,柔聲道:“沒事了,只是一個夢而已,忘記就好。”
“不,不只是一個夢。”她抬頭,目光淒涼而哀切。“是我的記憶,那是我的記憶。她一直在看著我…”
一團白影忽然竄了起來,撲到鳳君華懷裡,像八爪魚一樣纏在她身上,身子顫抖得比她還厲害。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太痛苦了…”
一剎那,鳳君華聽到了它的心聲。
她心神一震,連忙將它從自己身上扒下來,盯著它的眼睛。
“你知道什麼?那個人是誰?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雲墨皺了皺眉,隱約覺得,那天晚上還發生了一些讓她無法接受併為此承受錐心之痛的事。
火兒還在顫抖,它目光驚恐而害怕,又隱著那一晚的血色和無可奈何的憤怒。它用力搖頭,似乎要甩開那些記憶。
“火兒?”
火兒忽然從她手中掙脫,閃電般的竄出了窗外,似乎外面有猛獸在追。
鳳君華怔了怔,大喊了一聲。
“回來。”
然而沒有動靜,前年雪狐,一旦認主,一生不可背叛,唯主子之命是從。這一次,它卻罔顧主人的呼喚,跑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它怎麼了?”
鳳君華面色怔然,眼神呆滯。
雲墨看著被開啟的窗戶,窗外有冷風吹進來,空氣裡絲絲冷意蔓延,寒意沁入骨髓。
“沒事,它會回來的。”
鳳君華還是有些怔怔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它好像知道什麼。”她回頭看著他,“你養了它那麼久,它沒告訴過你什麼嗎?”
雲墨搖搖頭,“那天我回去救你的時候,在半途中遇到它,它似乎受了什麼刺激,就像剛才那樣,渾身都在顫抖。後來我回去後,它好長一段時間都沉默的不出聲。有一次我問它你在哪兒,它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張牙舞爪的想表達什麼。”他嘆息一聲,“可我看不懂,然後它打翻茶水,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
他說到這兒,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