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又說了句什麼,侍衛仍是不讓,且將矛尖向外,態度更加強硬起來。
尖銳的矛尖在冬日下閃爍著雪亮的光芒,少女不敢硬闖,卻又不甘心就走,一時急了,揚聲叫道:“前面那位小公子,請你留一留步!”
沐元瑜一邊轉身一邊低聲問小沙彌:“小師父,你知道那是誰家的女眷嗎?”
小沙彌小聲道:“是新樂長公主駙馬家的一位姑娘,似乎是行三的。”
那位三姑娘見到沐元瑜走回來,盈盈下拜,聲音羞澀地道:“小公子,煩擾你了。敢問你是進去看望二皇子殿下的嗎?”
沐元瑜點頭:“不錯,姑娘叫我何事?”
少女道:“我叔母是新樂長公主,聽說二殿下進了慶壽寺,叔母在府中十分記掛,今日我替母親來祈福上香,便想順路拜見一下二殿下,回去以安叔母之心。只是眼下卻——能勞小公子帶我一同進去嗎?”
沐元瑜擺出個為難的表情:“我倒願意幫助姑娘,可我也只是客,說了不算,姑娘想見殿下,還是請人通傳一聲罷。”
少女叫住她已耗費了很大勇氣,此時被委婉拒絕,就不知該說什麼了,不願就走,也不好意思糾纏,呆呆地立在原地。
沐元瑜見她帷帽前面的紗面被寒風吹得亂擺,勸了一句:“外面風大,姑娘還是不要久站的好。”
就轉身繼續走了,少女沒有法子,看著她走遠,在面紗後咬了一咬唇,只好慢慢地拖著步子離去了。
朱謹深反省的靜室獨佔了一個小院,院中種著一棵有兩百多年樹齡之久的銀杏樹,此時葉子早已盡數落光,只餘虯勁有力的枝幹向天空上延展,別有一種蒼涼的歲月之美。
院子裡很熱鬧。
朱謹深昨日才搬來,東西還沒有歸置清楚,他要住兩個月,衣食住各樣傢什所用不少,林安忙忙碌碌地來回跑著指揮人做事。
沐元瑜繞過銀杏樹後,一眼見到朱謹深立在靜室門前的廊下。
他裹著一件玄色大毛斗篷,那斗篷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上以金線織五章,斗篷色如烏羽,五章金燦奪目,玄金二色相互映襯,十分尊貴而又威嚴。
配上他自帶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如立雲端,不容褻瀆。
朱謹深本人的氣色仍舊是不太好,沐元瑜禁不住想,他這病懨懨的樣子都這樣不凡,若是哪日好了,又該出色到什麼地步去?怪不得才住進來第二日,就能引得小姑娘痴心追過來了。
所謂“順路”云云,都到不惜求助她這個路人的地步了,這佛祖和朱謹深,到底誰才是被順路的那個,不問可知了。
沐元瑜唇角就不由彎起,帶著點打趣的笑容上前行了禮問安。
朱謹深眼神卻尖,一下覺出她笑得古怪了,眉頭揚了揚,問她:“憋什麼壞呢?”
這跟她說話的口氣太隨意了,不但隨意,還挺自在,一點不像被攆來反省的樣子,倒像是出來散心來了。
沐元瑜笑道:“殿下不知,我才進來時,遇著了一位姑娘,自稱是新樂長公主的侄女,小沙彌說她似乎行三。她要來拜見殿下,侍衛不許她進來,她不肯放棄,轉而求上我了——殿下很受歡迎哪。”
她自覺自己說得夠清楚了,連人家的排行都報了,不想朱謹深面露茫然地反問她:“那是誰?”
又搖頭道,“你真是閒的,什麼不相干的人都搭理。”
沐元瑜:“……我沒答應她,但那是殿下姑母家的親戚,我不好連句話都不回罷。”
“姑母駙馬家的侄女,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都理會,恐怕你理不過來。”朱謹深道,“你好大膽,打趣到了我頭上,我看你自己才該小心些,他家與你適齡的也有三四個,你除了矮些胖些,別的也沒甚缺點,也算一個金龜婿了。”
沐元瑜:“……!”
她受到了暴擊!
她從沒想過自己在朱謹深眼裡的形象是個矮胖子!
“殿下,您眼中看我——”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指自己的臉,“就是又矮又胖?”
虧她心中還曾不可免俗地為朱謹深的疑似另眼相看有過沾沾自喜,鬧半天是這麼個看法!
她簡直要悲憤了,自己長得好,也不帶這麼鄙視人的呀!
“不是,”朱謹深糾正她,“只是都有一點。”
沐元瑜的周身持續湧著烏雲,矮跟胖單獨拎出來其實都還好,但二者合一,殺傷力不是兩倍,而是十倍。就算只有一點,她也仍是跟這兩個字都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