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純為趁亂髮洩嘲笑:“殿下說得輕巧,殿下考一個去!”
“都安靜些,不得對殿下無禮!”李司業慌忙舉手往下壓,試圖維持著秩序。
張楨也緊張地站到朱謹深身側,伸手阻攔,防著有情緒激動的監生衝上來,但其實有些徒勞無功。
他是新官上任,監生們尋常時候怕他,趕上這種時候,他還沒有真正建立起威信,無法壓住場面。
“誰叫我考一個的?站出來。”
漸起的混亂中,朱謹深重新開了口。
可能是他的身份對比監生們畢竟優勢太大,也可能是他出奇的沉著,總之,他一說話,底下不由就安靜了一點下來。
但沒有人站出來。渾水摸魚還行,真要第一個站出來挑釁皇子,監生們還是有些猶豫。
李司業總算鬆了口氣,忙道:“殿下,您快回去吧,下官在這裡和他們說。”
他心裡憋著一句狠狠地:可別再添亂了!
壞了他的事還罷,真叫監生們打一頓,惹來錦衣衛徹查,到時把他的佈置暴露出去,別說升官了,他這個六品都別想保住。
早知如此,還不如按原計劃明日一早發動了,現在撞上個愣頭青,簡直把他搞得騎虎難下。
朱謹深並不理他,道:“怎麼,我敢考,爾等不敢出題嗎?舉試無非制藝,你們既然自稱苦讀多年,考不取還罷了,不見得連個題目都不會出?”
這激將法就太狠了。
被貶成這樣,誰咽得下這口氣。
何況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還真能對八比制藝有多大研究不成。他自己跳出來,就丟了臉,也怪不得誰。
前排當即有人大膽擠出來,亢聲道:“題曰:民可使由之。請殿下破題!”
朱謹深不假思索:“論君子之教,有不能盡行於民焉。”
監生再被煽動鬧事,本質是讀書人,逢著這樣場面,不用人再勸,大部分都自發地住了口,聽起這番較量來。
當下有人提出異議:“殿下才思雖敏,但學生以為破題不夠圓滿。難道不當是‘論君子之教,有能行於民者,亦有不能’嗎?”
朱謹深向那監生看去:“你何處看到的‘能’?”
“那位同窗所出的題目出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另一個監生眼前一亮,脫口打斷道:“不對,題目中沒有後半句!”
這一句是個整句,一般用時是連用,所以很容易讓人下意識就聯想過去,但科舉破題非常講究,必須緊扣題目來破,多一個字少一個字都為不美,沒個對比還好,一對比,就落入下乘。
那個提出異議的監生啞住,片刻後,發出恍然大悟地一聲喟嘆,及啪的一聲拍大腿的動靜:“這是我五年前鄉試上的一題,我自覺當時都答得很好,卻落榜了,我灰心之下,兩年前的那次都沒有再去考。”
“你落榜就落榜,打我幹什麼!”
原來他那一巴掌卻拍到了旁邊人,那人不滿地還擊了他一下。
“殿下,聽我的!”又一個墊起了腳跟叫道,“題曰:我亦欲正人心!”
朱謹深在階上踱了兩步,從容道:“大賢自發其衛道之心,其所任者重矣。”
這人便懊惱道:“我當初破的是大賢欲明道以繼往聖,而其言不容已矣。太直白了,怪不得不討考官喜歡。”
原來他出的也是他考過的題目。
“殿下,我這裡也有——與人達巷!”
這是個比較古怪的題目了,朱謹深凝思了一會,階下的監生們跟著苦思冥想起來,還有人悄悄訓那監生:“你從哪找出的這種怪題,考場上遇著你這種考官,可算鬼見愁了!”
又過片刻後,還是朱謹深最先答了出來。
那監生抱拳後退:“學生受教。”
晚風中,朱謹深靜靜立在臺階之上,袍角拂動。
沐元瑜要看守刺客,也不敢擅自擠進監生群裡引發眾怒,她此刻站在監生的最後列,從她的位置,夜色下完全看不清朱謹深的相貌與神色。
但不知為何,她心中莫名激盪,覺得高臺上的青年有種驚心動魄的英俊。
作者有話要說: 注:朱二破的兩題來自文獻引用,作者本人沒有這麼高的水平哈。
另八股在明代就有八比之稱,不是別字。
抱歉,文章過半,我的狀態確實進入瓶頸,但我不想隨便湊點字數敷衍大家,我非常想多更,但能力不足的情況下,只能先保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