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善棋, 也不好棋,會擺出這個架勢來, 只是因為她在洗浴過後, 預備思索來路的時候發現自己並不能真正靜下心來。
那一個“瑱”字如附骨之疽藏在她心底深處, 時不時閃動一下,將她想到半截的思路打斷。
她試過了踱步,靜坐, 閉目養神,皆不能奏效, 最終莫名想起了朱謹深坐在窗下打棋譜的畫面, 那是中二皇子氣息最寧和的時候, 棋子捏到手裡,他的呼吸好像都幽靜了下來。
她姑妄試之地讓鳴琴去翻找了一副雲子來, 發現——嗯,有效。
雲子就是棋子,是她家鄉雲南的特產,雲南下轄有個永昌府, 盛產此物,以瑪瑙、琥珀等玉石鍛造熔鍊而成,是棋子裡的最上品,打問世以來非常受天下文人雅士的歡迎,還年年作為貢品進上。
——也所以雖然知道女兒不好棋, 滇寧王妃給她收拾行裝的時候還是塞了兩副,只要是好東西,以滇寧王妃的慈母心,不管她需不需要,總是不能漏下。
沐元瑜一顆顆拈著,隨手亂放,隨著純粹的黑白二色在楸枰上延展,她的心也漸漸專注在了這方棋盤上。
棋盤漸滿,她張開手掌,將無序的棋子們向後推開,重新在面前數出一顆黑子,四顆白子,擺好。
然後她的指尖在黑子上停留不過片刻,推開,讓它出局。
要抱大腿,不但講究自身的姿勢與方法,還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
大腿裡最粗最閃耀的那條是皇帝,而皇帝三者皆不滿足。
論天時,他已將不惑,是一個意志已定的成熟男人,這樣的天下至尊不會再將情感放置於理智之上,打動他的難度非常大;論地利,她有敕封,但無職無級,就算只隔一道宮門也很難有機會總是接觸到皇帝;再論人和,那是不必論了——見都難見,還有什麼可說的。
再來就是四位皇子,不出意外的話,下一任帝王就將在這四隻潛龍里顯現。
沐元瑜沒有怎麼猶豫,以和推開黑子差不多的速度,很快挪走了第一顆白子。
朱謹治是個好人,但腦有疾是個致命的弱項,他做親王一點問題沒有,為帝則是一場災難。
然後她在第二顆白子上沉吟住了,過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動指挪開。
這抉擇不是出自於她,而是朱謹深自己。
她面前只剩下了兩個子。
三和四。
……
她禁不住又往前看了看被挪開的第二顆白子。
雖然朱謹深志不在此,還是覺得抱他的大腿更順手怎麼辦?
三皇子和四皇子——就是典型的兩個皇子模板,她想一想就覺得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啊。
這樣的就算抱到了,感覺彼此間也就是個利益交換,而這對她來說並不夠。
利益是最牢固的結合,也是最脆弱的結合。
真正長久而堅實的情誼,需要利益,但絕不能只有利益。如果有朝一日她需要求助,一定是情況已經到了最壞的時候,屆時她能提供的利益,滇寧王多半也能,只拼這項她毫無勝算。
人和人之間的氣場是件很奇怪的事,朱謹深的脾氣跟兩個弟弟比起來要古怪得多,但他莫名地因為這古怪而比兩個弟弟多了一樣東西:人味兒。
起碼沐元瑜是這麼覺得。
而她還有優勢,不但她傾向於朱謹深,朱謹深好像對她也挺投緣,先一步向她伸出了友善的手,在這一點上,與其說是她選擇了大腿,不如說是大腿選擇了她。
然後,在真正確立下抱大腿這個目標後,沐元瑜忽然發現,她的第一個問題居然不是怎麼抱,能不能抱上,而是,她想抱的大腿並沒有成為大腿的志向。
……
這可真是件憂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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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李飛章那邊。
時日一日日滑過,很快過去了五六日,李飛章驚訝地發現,沐元瑜居然沒有誆他。
他拉了老爹承恩公進宮替他求情,當時就被罰了一道,但一年俸祿實在不是多重的懲罰,按照言官們的秉性,應當繼續群情激奮,再接再厲地參他才對。
參他的確實有。
但力度遠比他想象的要小。
因為他打了言官不錯,那也——就是打了嘛,明擺著的事,還有什麼可深挖的?以他素日的德行,幹出這種事實在並不出奇。
但沐元瑜下場就不一樣了,她跟當事雙方都有糾葛,華敏偏偏沒沉住氣,還反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