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幾根短髮抹豎了起來,傻傻地戳在那裡。
朱謹深一下被惹笑了,索性也不想那麼多了,重新伸手往她額上壓了一把,把那幾根不聽話的頭髮壓了上去,方轉了身:“下著雨,別虛客套了,有事進來再說罷。”
李百草跟著要往裡走。
林安把他攔住:“嘿,沒叫到你,你不能進去,懂點規矩不懂。”
朱謹深轉頭看了眼——不是看李百草,是看他旁邊正收傘的丫頭觀棋。
林安回來跟他滿心羨慕地形容過沐元瑜那一院子嬌豔美人,只從這一個看,果然不假。
李百草倒是一直在看他,大夫本職他從不含糊,再者,早點治好這個據說是胎裡弱的病秧子他才好脫身麼。
林安作為近侍,有自己的職責,他要攔李百草也沒攔錯,沐元瑜沒打算一直把關子賣下去,就順勢介紹了一下:“殿下,這是我在雲南尋到的大夫,一直給殿下看病的那位王太醫的師兄,李老先生。”
這個介紹非常簡潔而明瞭了,連人物關係都說明了,再不會弄錯。
也所以——
林安當即就蹦了起來,還險些左腳絆到了右腳:“李、李百草?他不是死了嗎?!”
他又激動又不可置信,他這樣的皇子近侍,說話是不需顧慮一般人的,直接就向沐元瑜道,“世子爺,您不是叫這老頭矇騙了吧?”
沐元瑜笑著搖頭:“沒有,真的是李老先生。他沒有死,當年的訊息弄錯了。”
人可能假,醫術假不了。
林安暈乎乎的,他很想相信又不敢相信,求助地去看朱謹深:“殿下,您說這、這——”
這要是真的該多好啊!
可驚喜來的太突然,他只怕是空歡喜。
他跟著朱謹深,這些年希望又失望多少回了,每個太醫都說快了,快了,堅持下去就會好的,堅持了十幾年也沒見真好,終於把朱謹深的耐心耗盡了,他藥都不願意喝了。
朱謹深立在原地。
他少見地露出了一個有些茫然的表情,愣了一會,道:“哦,那就進來吧。”
希望一直落空的滋味,總是纏綿病榻的無力,灌下多少湯藥都彷彿無用功的不甘,他當然比林安品嚐得更為徹底。
他為此掙扎,也為此暴戾,然而仍舊都沒有用,他對不對這命運妥協,都不得不接受自己一生就將這樣度過。
他以為自己將不知終結於哪一場襲來的疾病中,也許幾年後,也許幾日後,他對人生的規劃都困於這身體而只能爭一爭朝夕,做個藩王就得。
沒想到,居然還能出現轉機。
朱謹深直接認證了,林安也反應過來了——李百草可是有個師弟在太醫院,是不是真的,把王太醫招來一認就知。沐元瑜既是替他家殿下找的大夫,這一點不會不告訴他,這李百草還敢來,多半是假不了。
他這一下激動的,簡直熱淚盈眶,語無倫次:“世子爺,不知怎麼謝您,您哪找來的李神醫——哎呀,神醫別怪我剛才胡說八道,我一個奴才,沒見識,不會說話——”
畢恭畢敬地要去攙扶李百草,李百草拍開他的手:“老頭子自己會走。”
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先朱謹深一步進去了,林安這下一聲也不出了,原地亂轉著只是安排人上茶上點心,又要人去叫王太醫。
朱謹深冷靜了點,阻止了他:“這麼晚了,還下著雨,別到處驚動人了,李先生人在這裡,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的功夫。”
林安有點不捨,他是恨不得王太醫立刻出現,百分百確定李百草的身份後,李百草妙手一揮,他家殿下藥到病除。
但朱謹深發了話,他還是隻能點頭道:“是。”又拍了記馬屁,“殿下真是大將風度。”
這樣還能冷靜自若,一絲不亂。
沐元瑜卻是看出來了朱謹深的真實情緒,忍不住笑了,往他身邊站了站,低聲道:“殿下可是近鄉情怯?”
長久以來懸在虛空中的那根救命稻草落下,反而不敢輕易去撿起了,恐怕並不如以為的靈驗,巨大的希望過後,迎來巨大的失望。
朱謹深確實有這個感覺,但又不單純只是這個感覺。
他注視著沐元瑜,她的目光中含著溫和的理解,淺淺的憐惜,前者是對他的情緒,後者是對他的身體。
就是沒有一點邀功,她似乎根本就沒覺得有這件事。
她不以為自己給他找來了李百草是多大的功勞,也一字未說其中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