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還待想說什麼,卻見沈徹的神色裡一絲玩笑的意思也沒有,不知怎麼的就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對她這個孫兒她是最沒有辦法的,從來就只有“順”一個字。
孝順孝順,成了沈徹孝敬老太太,老太太順著沈徹了。
但老太太到底還是好奇的,“你對你大哥說了什麼?我看他這回態度是少有的堅持,和你二嬸鬧得也僵,誰也勸不了,你怎麼辦到的?”
沈徹笑了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唄,總不能為了個女人就同自己的母親鬧僵了,紀澄哪怕進了門,也得不到二嬸的歡心,大哥夾在中間不僅難做人,將來若是鬧得太難堪了,於家宅也不利。何況,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看這回來觀禮的親戚家的姑娘裡也有顏色不輸紀澄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正是因為這個道理,她才沒幫著沈御勸沈徹二嬸的,婆媳不睦,家宅不寧。
沈徹的行動力驚人,才過了幾天功夫就安排好了相看的事情,大搖大擺地直接到芮英堂來請紀澄。
老太太見紀澄低著頭不語,只當她是害羞,便替她問道:“都是哪家的兒子,你說出來我心裡也好有個底。”
沈徹笑道:“總之家世都不差就是了,至於是哪家還得等澄表妹相看過才算。”
不過相看這種事情萬萬沒有讓表哥出面的道理,可沈徹行為古怪,卻又寸步不讓,老太太便是看出了不妥,也不願為了紀澄而違逆沈徹的心意,便叫了身邊的曹嬤嬤陪紀澄去。
曹嬤嬤可不是老太太,哪裡壓得住沈徹,她早就混成了人精,沈徹一個眼風,她就知道遠遠地避開,拿了賞下的銀錢,旁邊躲樂去了。
兩頂呢轎穩穩地停在了翠雲居門口。紀澄下得轎來,只見巷深路狹,根本不知身在何方,這翠雲居三字刻在木門上的扇面石上,顯得古樸典雅,木門緊閉,紀澄越發猜不透這是何處。
這翠雲居若非熟門熟路的客人,誰也找不到,口碑全靠私下口口相傳。
沈徹比紀澄後下轎,紀澄一直看著他的轎簾,等他下轎,兩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相觸,彼此都沒有迴避,如今沒有其他人在,轎伕停了轎子,早就知趣地躲到幾丈開外地地方歇著去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紀澄問沈徹。
沈徹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要給澄表妹說親,自然要讓你對未來的夫婿知根知底,以免你將來埋怨,我們倒是好心辦錯事。”
沈徹的話明顯是話中有話,尤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句,紀澄心裡微嘲,臉上的神色越發冷淡。其實這時候,紀澄知道自己該跪地求饒、淚流滿面的,指不定沈二公子一時覺得有趣,暫時放她一條生路,好細細品味她的狼狽和卑賤的滑稽。即使不為紀澄自己,也該為了紀家一大家子。
但人就是感情的動物,不管平日裡有多理智,在這當口,紀澄的行為早就是心在指揮大腦了。叫她死容易,若要叫她求饒,對著沈徹卻是怎麼也低不下頭的。
紀澄不答話,沈徹也沒再多看她一眼,及有眼力勁兒的長隨馬朝趕緊地上前幾步,在翠雲居木門的門環上一長二短地拍了三下。
片刻後就有人來應門,恭敬地請了沈徹進去。
進門後入眼的先是花木扶疏、曲徑通幽的小院,假山碎石堆疊得幽靜雅趣,繞過假山,小水池畔的廳堂裡有絲竹聲傳出,略微靡靡,已叫紀澄隱約猜出幾分翠雲居的營生來,做皮肉生意的地方總是儘量裝得不像是做皮肉生意的。
沈徹和紀澄被引入一間密室,密室內有一副美人賞花圖,那美人的眼珠子上裝點著半枚黑色珍珠,移開那珍珠露出後面的圓孔來,就能欣賞隔壁屋裡的風光。
這世間之人無奇不有,專就有那喜歡看人敦倫之輩,這翠雲居的密室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紀澄跟著沈徹進屋時,隔壁密室還並無人,不過片刻功夫後就聽見了吵雜的腳步聲,未見其人,便已經知道來人已經喝得歪歪扭扭。
果不其然,一個女子扶著一個醉酒男子進來,那男子剛在榻上坐下,就一鞭子朝那女子甩去,“還不去準備?磨蹭什麼呢?大爺今天難得得了空,要是壞了爺的興致,小心你的賤命。”
那男子一直罵罵咧咧,那女子一臉慘白哆哆嗦嗦地開始從矮櫃裡取東西,因為動作太慢,又被那男子甩了一鞭子,連薄衫都被鞭破,露出見血的傷口來。
紀澄倒吸一口涼氣,接連退了兩步。
“那男的叫戴利恆,司農寺卿的獨子,曾娶妻王氏,王氏小產而死,又娶妻曾氏,曾氏亦小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