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神,他繼續說道,“你是正,她是邪,正邪……自古不兩立。”
聞言,百里卿言淡淡的勾了勾唇,唇角的笑意卻帶了些冰冷的漠然,“父親說笑了,她如今只是莫涼,是習家失而復得的表小姐,和孩兒沒有師徒名分,和隨心門也沒有絲毫關係。”
百里期眸色微沉,側頭看了看這個流落在外十五年的兒子,見他眉眼間的鋒芒毫不收斂,隱隱還浮動著絲絲戾氣,心口又是一緊。幾年前的他,分明還是個單純毛躁的小子……如今,雖然變得穩重,但卻也失了當初的天真,甚至,那周身的冷厲也常常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感到心寒。還有,那亦正亦邪的內功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他變成這副模樣……
“至於正邪不兩立,”百里卿言轉眼,視線落在了那書架之上,在看到那眾多武學秘籍中藏得較為隱秘的話本時,笑意更甚,雙眸中卻毫無波動,“儘管知道那漠嬈是魔教遺孤,父親不是依舊選擇護她無恙嗎?”
漠嬈身份揭露之時,正道中人紛紛呼號“誅妖女,剿魔教”,而自己這位父親卻一直默不作聲。對於當時的情形來說,雲水山莊的不表態便已是對那身陷囹圄的漠嬈最大的庇護。
此話一出,百里期登時有些怔然,同樣轉頭看向那藏得極為笨拙的話本,他突然便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個每日黃昏一見到自己進院門便會撲上來的女童。魔教遺孤又如何,他當年卻是把漠嬈當做掌上明珠來疼愛的啊……
眉眼間掠過一絲無奈,百里期鬢邊的霜雪更甚,面上的滄桑之色又深了一重,“罷了……只再說一句,務必不能讓鳳麟閣那裡聽到絲毫風聲。還有……多去看看你母親,她三日未曾見你,甚是憂心。”
“是。”百里卿言垂首,眸色微斂。
百里期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轉身便要離開,卻在門邊停住了步子,忍不住開口說道,“卿言……”
百里卿言正回到桌前,重新鋪好了一張畫紙,自顧自的執筆去蘸那硯臺中的濃墨,聞言,提筆抬眸。
“十五年的父女之情,為父對漠嬈確有維護之意,但在圍攻時卻也只是有心無力,唯一能保住她的方式便是縱虎歸山,放她回隨心門。紙終究包不住火,一旦莫涼麵臨同樣的境地,你……又是否甘願放手?”
到了那一步,若是不願放手,便是玉石俱焚。
回深便是最好的例子,固執的以為自己能扛住一切。想當年仗劍崖巔,少年意氣,名震江湖,如今卻也落的一個武功盡廢的下場……
百里卿言驀地手腕一沉,潔白的畫紙上瞬間多了個正在慢慢暈開的墨痕,彷彿正如那雙黑眸中漸漸幽邃的光色,“……我絕不會走到那一步。”
無論什麼代價,就算是毀了,他也絕不會放手。
百里期頓了頓,聲音低低的說了最後一句才離開,“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復了記憶,只願你不是機關算盡一場空。”
機關算盡一場空。
機關算盡……一場空……
百里卿言眸色凝滯,握著筆桿的指腹不自覺的使力……
“啪嗒——”
應聲而斷的筆桿,沿著粗糙輪廓漸漸暈開的墨跡,還有那書桌前冷厲卻面露一絲頹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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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落玉軒中突然湧進許多喜氣洋洋的老婦人時,從未見過世面的穗兒和蕊兒被這陣仗著實嚇蒙了。而在屋中被人圍得團團轉的莫涼更是惶恐的不行。
“莫姑娘,可否抬一下胳膊,讓老身好量體裁衣。”
那有些蒼老卻穩重的女聲在身前響起,莫涼連忙高高抬起了胳膊,懵圈的問道,“裁……衣?”
“自然是鳳衣喜服。”另一婆子介面道。
“?!!”
莫涼猛地放下手,下意識的向一旁躲了躲,“要喜服做什麼?!”
幾個婆子面面相覷,臉色不約而同的變了變,詫異的看向姿勢完全抗拒的莫涼,“姑娘下月便要與少主大婚,這喜服……”
剩下的話莫涼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內只是不斷迴圈著下月,與少主,大婚,一遍又一遍。
所以……她果然是被那不靠譜的“舅舅”賣了嗎?
正處於無法自拔的愣怔中,身邊好像又探過來幾隻手,想要量尺寸,她眨了眨眼,一把抓住其中一隻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我就這樣便要出嫁了?”
視窗突然傳來一中年男子的爽(賤)朗(賤)笑聲,“涼兒還想要什麼?舅舅什麼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