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夢裡都是山鬼謠的音律。
……
他每天白天都會出去,琴聲會在卯時戛然而止,然後他幫她換藥,接著辰時出門,從沒有一天例外。
她從辰時醒來就會一直等他回來,一等就是一天。
他照顧了她七天,連續七晚給她撫琴,她的傷勢慢慢好起來,神音帶來的治癒力量將她的靈脈修補好。
她七天後終於可以下床了。
男子端詳了一會兒她的傷口,淡淡道:“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治了。”
太陰琢磨了一下他話裡的意思,大概他是想說她已經恢復了,可以不用留在這了吧。
沒想到離別來的這樣快,她剛習慣了這裡,就要離開了。意識到自己是在不捨時,太陰覺得有些驚訝,才不過短短几天而已,她竟然會對一個凡人產生依賴。
窗外日光燦爛,竹影綽綽。
太陰走出小屋回頭看他,目光有些複雜,“你會一直在這嗎?”
男子搖了搖頭,“也許不會。”
她沉默良久,折返回去給了他三柱香,道:“你救了一個神,以後如果遇到闖不過的事情就把它點燃,我會下界來幫你。”
男子握住手中的香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了句,“謝謝。”
風從山上吹了下來,竹海翻騰,太陰在日光下飛昇回了善見城。
她不知道自己在凡世遇到的人就是羌無,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小竹林只是他的一葉小世界。
更不知道他是因為和她同根同源所以才會救她。
神界善見城的中心,太陰站在樹冠巨大的扶桑樹下認錯,天台雲霧繚繞,她對羲上說,“赤繁很厲害,我收服不了他。”
羲上指著遠處的因緣牆,嘆息,“沒事,已經解決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太陰有些好奇,她站在因緣牆前面,終於看清了事情始末。
赤繁最終還是把時音神君引下凡塵了,而且毀了他的元神,滅掉了他的神格。
歸荑出關後才知道百年間發生的這些血腥事,其實她的佛性如此深厚,對於當年背叛她的時音神君早已看淡,前塵往事已隨時間流轉而煙消雲散,奈何赤繁卻將這件事情記了幾百年。
赤繁把她當成這世間唯一的神袛,是以這許多年來,他無視天地諸路神魔,卻唯獨對她言聽計從。歸荑對他說,“是我自負了,我根本教不了你。”
她要趕他出西荒,赤繁卻跪在她身前,自己廢了自己一身修為,他渾身是血的趴在她腳邊說,“我知道我殺了他,你不會原諒我,但什麼懲罰我都能接受,只要別趕我出去。”
他以為她到底還是愛著時音神君的,她卻恨他不懂她的苦心。
善見城派下第二位神明降臨時,歸荑最終還是心軟,她對使者苦苦求情,一再承諾赤繁不會再為禍世間,而且那時的赤繁已經沒有任何修為了。
善見城本來便對歸荑有愧,自然只能做順水人情。
後來歸荑雖然沒有再趕走赤繁,但她自己卻毅然離開了西荒,從此一人孤身漂泊。
赤繁被她丟下,因為身無修為,也無法跟隨她的腳步找到她,最後只能絕望化為妖龍沉入海河州下。
……
太陰看的有些唏噓,赤繁殺了很多人,固然可恨,卻也著實可憐。
她將那些死於水患和瘟疫的凡人們引渡到弱水之地好好往生,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她坐在了扶桑樹下的天台上,看著下界。
天闕的水百年如一日的從極晝之地流往極夜之地,最後再流到歸墟,這些水可以永遠的記錄下他們的畫面和故事。
平靜無波的歲月裡,太陰總是會想起那個為她撫琴的人,當她意識到她可能有了和凡人一樣的情緒時,她伸手摘下了扶桑樹葉,在上面寫上她的字。
她每天都會寫,內容不盡相同。
“你叫什麼名字?”
“你在哪?”
“你在幹什麼?”
“你是不是還是一個人?”
“……”
那些樹葉順著天闕之水飄零而下,流經永夜之地的幻夜森林時,被一隻修長瑩白的手撈了上來。
羌無在水中看到了善見城的景象,還有樹下一臉迷茫的神明。
五神之一的天機率先發現了她的異常,問她在凡世經歷之事。
太陰沒有隱瞞她,如實相告,“我被妖龍打傷,遇到了一個方士……”
天機聽完她口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