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隨口道:“沈伊口中,凡人是鬼,神仙是妖,獨他一個斯文楚楚,算是聖靈。至於我阮靳,大概就是個放浪形骸、無可救藥的賭徒,是不是?”
他一言即中,拓跋軒訕訕一笑,撐了雙臂,便要起身。
阮靳橫眸:“作甚麼?”
“前來投誠,自要去見崴師。”
“不必。”阮靳按了按拓跋軒的肩,拓跋軒失力,又伏在榻上。阮靳道:“你再休息兩日,等右賢王那邊的訊息來了,你再去見崴師。那時才是最佳的時機。”
拓跋軒並不笨,瞬間體會到他的言外之意,吃驚:“你竟知道尚去了……”
“自然知道,”阮靳說得理所當然,“若非如此,又如何與你們裡應外合?”
拓跋軒遲疑:“可阿彥從未提過先生在此。”
“他還並不知道蘭靳便是阮靳,若非一個月前我去了趟江州,我也不會料到雲閣少主就是郗彥……”阮靳目色微沉,似有迷霧輕攏,唇邊輕輕一揚,又說,“想一個月前,為了左賢王,我還與他鬥智鬥力,彼此機關算盡。”
拓跋軒聽得愈發迷糊:“什麼?”
阮靳垂首低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雲閣籠絡右賢王是假,暗連與崴師有殺父之仇的左賢王,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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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崴師親自到側帳探望拓跋軒,見他仍在昏睡,皺眉問阮靳:“此人要何時才能醒?”
阮靳道:“金弓靈箭的威力不可小覷,估計還要再等兩日。”他倒了一碗熱羊奶遞給崴師,輕聲詢問:“單于真要留下他?左右谷蠡王意思如何?”
崴師隨意坐在毛氈上,喝了口羊奶,才徐徐吐聲:“他們各有細作派在雲中城,說依目前雲中的形勢,拓跋軒的確有投誠的可能。不過又以為鮮卑人向來狡猾,拓跋軒此行縱是真的,亦不可深信。”
阮靳侍立一旁,狀似不經意開口:“那左賢王有什麼看法?”
“不過是一個小孩兒,能有什麼高明的看法。”崴師冷冷道。
“是,屬下失言。”阮靳忙道。
崴師目色深深,瘦削的面龐在搖晃的燭火下盡顯孤寡。默了片刻,卻又輕輕開口:“左賢王與軍師一樣,不信拓跋軒真的叛逃,屬意殺之。”
阮靳嘴角微勾,不再語。左賢王建議要殺,崴師今晚卻特意來探望拓跋軒,其意不言而喻。
“單于,”帳外有親衛喚道,“左賢王命人送來炙肉。”
阮靳與崴師皆是神色一變,匈奴糧草幾乎斷絕,這幾日上至單于、下至哨兵,膳食都極是艱苦,怎會有炙肉忽現營中?
“叫進來。”崴師臉色發黑。
“是。”
一士兵撩帳入內,手裡端著一盤炙肉,香氣撲鼻。他單膝跪地,將炙肉呈至案上,垂首道:“單于,這是左賢王獻給單于的晚膳。”
崴師已恢復常態,淡淡一笑 :“你家左賢王哪裡來的炙肉?七日前本單于命各軍私存的軍糧歸於一處分配,難不成他陽奉陰違,私留肉糜?”
“不敢,”士兵以額貼地,語中微有哽咽,“這炙肉……是左賢王的戰馬。”
崴師與阮靳對視一眼,不禁愣住。
“他為何要殺了戰馬?”
士兵直起身,解釋道:“左賢王說,單于身上有舊傷,寒冬易發,如今大軍糧草匱乏,單于以身作則與士兵同甘苦,讓人敬佩。然而如此,單于身上的傷便不容易痊癒。單于是全軍統帥,匈奴的大王,不能有絲毫損失,所以左賢王命人殺了戰馬,為單于做肉糜。”
崴師靜默,良久,拔下腰間匕首,割了一塊炙肉放入口中,咀嚼片刻,眯起眼:“這便是左賢王那匹雪玉驄的味道……”他揮了揮手,對士兵道:“你回去吧,就說本單于吃了左賢王送來的炙肉,味道極好。他有這樣的心意,本單于很寬慰,不枉當年……”說到這兒,他話語一頓,餘音壓在喉中,半響,卻是不耐煩催促那士兵:“下去!”
“是。”士兵不明他喜怒無常,忙縮了脖子退下。
阮靳一直在旁觀望,至此刻方才開口:“單于怎麼了?是不是炙肉味道不對?”
“不是,”崴師將匕首丟開,自軟氈裡起身,“只是想起一些舊事罷了。”他來回走了幾步,驀地駐足,轉身看著阮靳:“今日左賢王倒是來請示過本單于一事,右賢王千里奔波運送糧草,左賢王為恐途中再生意外,願意領兵前去與之會合,將糧草安全運送回來。這個提議,軍師以為如何?”
“那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