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掀開簾子,從車廂內出來。
翟翎羽撐開傘,遞給身後的弟弟,自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幾步就跨上臺階,站在了大門的屋簷底下。
而左手拿傘的翟翎赤,目測了下馬車的高度,也隨著躍下,朝著驛站內走去。
他路過自家哥哥時,發現對方正看著自己,停了下來:“大哥?”
翟翎羽淡淡道:“伸出來。”
“什麼?”
“右手。”翟翎羽微斂著眸子,額前的落雨剛好垂在了他的眼角,“你從廖記出來,右手一直握著,我遞給你傘,你空著的右手沒有動彈,卻用拿著扇子的左手來接——你在廖記門前,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
“大哥,你想多了,我就是喝茶的時候燙到了。”翟翎赤笑了笑,“你看你也淋溼了,先回去換身衣服,彆著涼……”
“翟翎赤,你是我帶大的。”
是,自己是長兄帶大。
一言一行,一個小動作,甚至一個眼神,都無法瞞住他。
翟翎赤握著的右手緊了緊,他看向自家哥哥,眼底的不安、喜悅、擔憂、還有坦然幾乎在同一時間泛起,攪和成一團,最後只留下忐忑。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慢慢的張開了手指,露出掌心裡皺成一團的糖紙。
翟翎羽拿起紙團,用雙手輕輕撫平。
糖紙上的圖案帶著稚趣,藍白色,藍色的底紋,白色的兔子。
他手很穩,聲音卻有些發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顧家壽宴。”翟翎赤嘴有些發乾,聲音越來越低,“我見過她一面,但是夜色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哥!你去哪?”
翟翎羽已經大步跨進了雨幕之中,一把奪過親兵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
親兵只來得及把自己頭上的斗笠卸下,遞給馬上翟翎羽,就見他一夾馬腹:“駕!”
絕塵而去。
翟翎赤看著自家哥哥消失的背影,那個方向,是去顧家——
牽著另一匹馬的親兵也跟著上了馬,正打算跟著過去,被翟翎赤阻止了。
他嘆了口氣:“不用跟著,我哥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那個在三軍內還鎮定自若的哥哥,今天是徹底亂了。
現在去顧府,除了討杯茶喝之外,能有什麼用?
難道能當著顧家人的面問:“你們府上可否有一位宋姑娘?”或是“我想跟之前退親的宋小姐見上一面,不知可否方便?”
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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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執掌漕運,水道船行無論是官是私,都在顧家職權掌控之下。
若是隻單單找一個人可能還有些難度,但是幾十個人病人這麼大的目標群體,排查的難度就大大降低。
正是因為如此,餘初才會求上門去,只是她沒有料到,顧家的效率這麼高。
兩人上午剛喝的茶問的問題,到了黃昏,顧家就給出了答案。
送口信的人和餘初打過照面,是昨日一路跟著她從船行到小巷的人,叫二狗,身形瘦小,本人及其沒有存在感。
“正月十九日,夜裡午時,有一艘北上的船運走了幾十個病人。”二狗抹了一把頭上的雨水,“那日夜裡濃霧,加上病人太多,很多人不願意走這趟生意,最後還是開了幾乎五倍的價格,才由艘野趟子接了活,把人拉走得,所以碼頭上很多人記得很清楚。”
“野趟子?”
“野趟子是我們雲錦碼頭的說法,一般都是些在水道跑多年的人,攢了些積蓄,就相互湊了些錢,買了艘船跑活。這些人經驗老道,藝高人膽大,很多大船行不敢接的單子,只要賞金合適,他們都會接。”
“他們現在人呢?”
“還沒回來,他們野趟子如果外面有活,就會順手接了,轉著連走三四趟,半年一年不回來也是常事兒。”
餘初將船和船員這條線索,從腦子裡刪除掉,看起來她猜的沒錯,人應該是運往京都了。
她從荷包裡拿出幾片銀葉子,拋給二狗:“勞煩你跑一趟。”
“這些都是小的應該做的,收了賞錢,回去掌櫃的是要罰的。”
二狗接過銀葉子,卻沒有收下,而是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連同銀葉子和信都壓在了桌子上,“這是大少爺給您的信,天色不早,小的先回去了。”
等二狗離開客棧,餘初伸手拿起桌上的信,開啟信封。
——裡面是去京都的船票,時間在三天後,數量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