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點頭哈腰的態度,已經成為了常態。
“我們其實早該想到的。”
錦頤抿了抿唇,忽地就想起昨日裡剛搬進大院時情景,“韋三懂日語,平常行事也沒有什麼遮掩的,在鬼子的面前得些臉面的事,這大院裡的人就算真的是全都足不出戶的,怎麼也都該聽到些風聲的。”
“而事實是,昨天我們搬進來的時候,那個嬸子不僅沒有避開韋三和我們,眼裡沒有對韋三有任何鄙夷的神情。甚至在我眼裡看到的,面對韋三的時候,她眼裡隱隱約約地還夾帶著些掩藏不下的勢利和討好。”
錦頤沒有再接著去評判些什麼,只是簡單的把自己眼裡看到的東西給一一陳述了出來,之後便任由馬啟鴻和於科涵兩個人自己去想。
其實,這如果仔細地思考起來,也非常簡單。以韋三“漢奸”的身份,放在旁的地方,就算是百姓們不敢惹火鬼子的時候,也決計是鄙夷和唾罵的人更多。但這樣的態度,放在了那嬸子那裡,卻變得截然不同起來了。
如果透過今天幾個鐘頭的觀察下來,可以判定那嬸子並不是瀋陽個例的話,那也就是說明,這瀋陽、乃至整個東北的百姓們,是沒有預備反抗鬼子和偽滿傀儡奴役的打算的。甚至於說,對於凌駕在他們身上、附著在他們肩上吸血的鬼子和偽滿傀儡,他們是自主選擇臣服的。
“等、等等,您幾位溜進瀋陽來,就是為了觀察百姓反映的?”
韋三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沒想過要猜測錦頤嘴裡說的“打探”究竟是要打探什麼,但聽著他們三人云裡霧裡的把話給說到這裡了,他根本也就不需要多想,大致就能猜到了。
“你、——”
他想說,你們也太胡來了。可轉念一想,他們不在東北,在鬼子的嚴守之下,從東北傳出去的訊息又不大詳盡,他們自然也就不會知道東北里百姓們的生活是個什麼樣子。
“你們也太草率了!”
不論如何,如果僅僅是為了打探關於百姓生活的這一點訊息,就這麼冒險的選擇在這種時候溜進東北,那也真是太胡來了!
他並不知道就是他所想的這點不關緊要的“百姓生活”,其實牽扯到的是華夏軍隊針對東北的收復計劃,於是,他擺著一副有些誇張過了頭的沉痛神情,沒好氣地咬牙道。
真的,他說真的,他真想上去臭罵這三個來給自己找事的人一頓。
他抬頭看了看錦頤、又看了看於科涵,想了想這兩人的身份,最後還是自己心裡先慫了起來。
聳著肩、駝著背,他洩了一口氣,認命地給三人解釋了起來,“我剛從南京過來的時候,東北的百姓就已經是這樣了。偶爾一次,我問黃家嬸子、就是昨天你們看見的那個嬸子,我問她,怎麼看見偽滿的警察也那麼害怕?那就是警察,又不在偽滿做政官、又不在偽滿軍鬼子軍當兵的,有什麼害怕的?”
“你們猜怎麼著?”像是韋三自己說來也還覺得有些驚奇,他稍稍瞪大了眼,輕晃著腦袋,也不知道是嘲諷著什麼般的譏笑了一聲,“她竟然連向我‘呸呸呸’了好幾聲,滿臉忌諱地跟我說,那些都是朝廷的人,吃朝廷飯的。”
“朝廷”這個詞,真是好久沒有聽見人提起過了。
一般人,稱呼日本控制下的傀儡皇帝,無外乎便是“前清皇帝”或“偽滿皇帝”兩種。想必,像這樣還承認、稱呼著偽滿為“朝廷”的人,對前清皇帝的稱呼,一定也只會是“皇上”了。
這樣想來,竟還覺得有些可笑。
錦頤一下子就理解了韋三先前那一抹譏笑的意味,她甚至也想跟著哂笑著嘲諷兩句。
然而,大抵也是知道這樣的嘲諷除了能過兩下嘴上的乾癮以外,再沒有別的用處,她面不改色地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忍住了嘴角將將要展露出來的諷意。
“認真想來,似乎也不是不能想到。”
大概是自民國建立之後,眾人沒有怎麼遇見過滿嘴把“皇上”、“朝廷”掛在嘴邊的人,乍一從韋三嘴裡聽到了這樣的人的存在,還不是作為個例的形式存在的時候,眾人便只剩下了愕然。於是,在幾人的沉默中,率先從愕然中晃過神來的馬啟鴻便率先開了口。
“東北這塊地方,前清封建朝廷落敗之後,又出了個堪比土皇帝的林家軍閥。平日裡,大家都司令、司令的叫著,但事實上,誰都知道,軍閥,在地方上,是比朝廷、比政府更具權威的存在。要不然,那時候的秦先生也不會一門心思的想要除掉國內的軍閥了。”
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