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就嘗著了,也是可喜可賀。
倆老人家燒火燜豬頭的當兒; 靈素就把去胡嫂子家裡遇著的事兒說給方伯豐聽了,又道:“這話也有道理是不是?讀書也不能保證就一定過得好了。所以我也沒再勸什麼。”
方伯豐想了想,自己當日在村裡一同讀書的同窗,考上鎮上官學的就只兩個,官學裡頭考進縣學成了廩生的,他們那一群裡就自己同祁驍遠,黃源朗還是借廩的。再到如今細算來,真的“讀書做官的”好像也就自己一個?祁驍遠得看來年考試,黃源朗是不會再走這條路了。
若要再比,自己在這裡拿一份俸祿,雨多了也愁風大了也愁的,恐怕還不如許多沒考上的同窗們日子自在。光看這些,想要說一句“讀書最好”還真是說不出口。
便道:“讀書就同別的事情一樣,不過是個技藝本事,也不是說武藝高強的人就一定事事順遂吧?這人跟人想要的不一樣,也有實在不喜歡讀書,怎麼學也學不進去的,難道人家的一輩子就準定不好了?也不是這樣道理。”
靈素聽了點頭:“所以胡嫂子也有胡嫂子的道理,福兒自己覺著挺高興的,那也成了。”
她起初伸手幫忙,是因為那一家人日子難過,如今他們都自覺過得挺好了,自己三懂兩不懂地指點什麼反不合適。既然自家相公也說了各有各路,未必讀書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可見這世上道理就是這樣的。人人都吃飯,人人都喘氣,只因這些省不了,既然不是人人都要讀書去,可見這東西本來就可有可無的。自覺想明白了,她便也丟開了。
一時鹹豬頭和鮮雞出鍋,倆人又張羅香燭元寶,爆竹鞭炮,端上定例的菜蔬和堆高的白飯、滿壘的年糕。很像樣子地忙活起來,哪裡還是當年猶猶豫豫、慌慌張張的樣子。
請完年神,散了福,趕著除夕前,靈素又要開始忙著各處送“彩頭”去了。
今年官府頻頻出手,加上許多人都一直有活兒幹,情形比往年好了許多。惹得靈素直跟方伯豐感慨:“知縣大人太能搶人買賣了……我這都只散出去一半……”
方伯豐樂道:“你這說反了。一地民生安樂,本來就是當地衙門官府該忙活的事情。難道官府做不好,惹得百姓困苦,反指著民間各自相救去?若要這樣,又要這官府的人來幹嘛的!”
靈素想想也對,便道:“我還是接著管我的藥材去吧。明年我要在咱們山上再多種些藥材。”反正她的地多,如今收菜收糧又不方便掩藏了,索性都拿去種藥還省心了。
這時候湖兒有些憂心道:“燕爺爺都咳嗽了許久了。我問了管家爺爺,說從前也是秋冬天容易咳嗽,可沒有這麼長時間這麼厲害的。可是燕爺爺自己就是大夫,又找誰給他瞧呢?我問起,他就說沒事,好得很。好得很又怎麼會咳嗽?真是……”
靈素聽了心知大約還是之前強行求雨時候落下的病根。那根子都到光團上了,同尋常的小病小痛自然不同。自己倒摸著了一些門道,只是不曉得管不管用。且要是果然管用了,這事兒的由來又怎麼說合適。
方伯豐則想到燕先生同苗十八、魯夫子年紀都一年年大了,往後只怕難免三災兩病的,好容易自己有幾個親近的長輩,卻是歲月不饒人。一時又有些無奈惆悵之意。
窗外風正寒,七娘那裡也多了些本要散出去的“彩頭銀”來。
今年她一早就開始預備了,有幾處還特地親自去的,且帶上了暢兒。
尋常暢兒出來走動,也經過這樣的人家,只是真的在那窄巷裡走起來,看著那歪門斷牆,聽說裡頭還住著許多人,孩子心裡挺震驚。
尤其之前遇仙會時候,黃家也捐了個棚子專門發放衣料的。七娘就帶著他坐在後頭。看著不少人衣衫單薄得很,暢兒就問他娘:“這麼大風,他們為什麼不多穿點?”
七娘就道:“他們不是不想多穿,只是家裡沒有厚衣裳了,沒法子,只能捱著。”
暢兒道:“所以我們現在給他們分衣裳。”
七娘點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暢兒又問道:“他們為什麼沒有厚衣裳?”
七娘道:“手裡沒錢,買不起。”
暢兒想想自己家裡的營生,又問:“他們做什麼不做買賣?”
七娘笑道:“你當做買賣那麼容易?一樣營生,真的去做了,總有虧有賺的,天下可沒有準保掙錢的生意。且這做買賣還得本錢呢,若是連買件厚衣裳的錢都沒有,又哪來的本錢做買賣?”
暢兒又想了回,問道:“那他們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