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夠,三房的丫鬟婆子都被三太太杜氏調去前頭幫忙,屋裡剩下一個丫鬟,抻著脖子往外看,不敢離開,怕一時七姑娘掉地上。
傅書言實在憋悶,一頭倒在炕上,來回翻滾,都怪小身子太圓,竟停不下來,骨碌到炕沿邊,唬得她小手死死抓住炕沿,小臉都白了,一疏忽失了分寸。
她仰面朝上,想翻個身,又費了一番周折,待她顫巍巍翻過身去,半個身子都趴在炕沿邊,咿咿呀呀招呼朝外張望的丫鬟,那丫鬟扒著眼睛往外看,聽花園裡鑼鼓聲,恨不得□□去看熱鬧。
三房的下人平常摸透了當家主母杜氏性子軟和,多恩少罰,懶散慣了,當著三太太的面,稍有收斂,離了三太太的眼,各自為政。
奶孃孫氏進來看見,呵斥,“沒看見七姑娘滾到炕邊上,你這小蹄子找死啊?”
那丫鬟兀自往外張望。這一錯眼珠,七姑娘一翻身差點翻到地上,著實唬了一跳,丫鬟嘟著嘴,把傅書言往裡挪了挪。
這時,院裡一疊連聲嚷著,“三太太下來了。”
一個穿寶藍色寶瓶紋妝花褙子的年輕少婦,身後跟著一個丫鬟和一個婆子,進門直嚷熱,花廳女眷多,天氣熱,回房寬衣。
傅書言看見進來一個清秀溫婉的少婦,奶孃孫氏忙迎上前,“太太今兒累壞了,快上炕歇歇腳。”
少婦換上一身涼快的衣裙,貼身丫鬟叫碧螺的,幫她脫了繡鞋,剛坐上炕。
傅書言主動爬向少婦,她這一世的孃親,少婦一把撈起她,抱在懷裡,柔和的聲音道:“趙媽,一會前頭忙,我招呼貴客,七姑娘不要抱到前頭去,來的客人多,她小人兒禁不得濁氣。”
這個長相好看,輕言細語的少婦是她母親杜氏,慶國公傅鴻的繼妻,傅家三房太太。
“是,太太。”奶孃答應著。
杜氏低頭看著女兒,抓起她的小手,看指甲光禿,眉眼溫柔,寵溺地問;“又吃手指了?”
奶孃笑著道;“三番六坐八爬,七姑娘扶著窗臺能站一會。”
小丫鬟來回,“太太,大廚房鍋裡給主子留著飯,怕太太忙著應酬客人,沒工夫吃,問太太現在用,還是待會用?”
“趁現在空閒,我消停吃一口,一會又要忙了。”
丫鬟放上炕桌,傳飯。
杜氏抱著女兒,手裡拿著小勺,喂女兒吃雞蛋羹,傅書言吃得直吧唧嘴,杜氏抽出腋下繡帕,替她擦去嘴角殘漬,把傅書言遞給奶孃孫氏,杜氏草草吃了飯,帶著丫鬟婆子上去。
傅書言吃飽了,奶孃孫氏抱著哄睡覺,不大工夫,傅書言上下眼皮直打架,昏昏欲睡,奶孃坐在炕沿邊,闔眼迷瞪。
傅書言現在是小奶娃,睡夢中口水都淌出來,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聽見有說話聲,眯眼,看見她母親杜氏進來。
跟在杜氏身後的一個婆子,夫家姓蔡,人稱蔡媽媽,是杜氏的陪房,看屋裡沒外人,奶孃孫氏歪在七姑娘旁邊,睡著了,傅書言被忽略掉,遂小聲道;“太太,今兒老爺陪客吃酒,多喝了幾口,嚷著出了一身汗,衣衫溼透了,走去偏廳,換衣裳,跟著老爺侍候的小廝不知去那灌黃湯,丫鬟翠兒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服侍老公爺更衣。”
杜氏疑惑,“當時屋裡就老爺和她兩個人?”
“可不是,就老爺和她兩個人在屋裡,老爺前廳有客,沒工夫搭理她,不然,太太想,年輕的爺們,喝了幾盅酒,她就遂了意,在這屋裡熬出頭了。”蔡婆子添油加醋地道。
“這小蹄子敢勾引主子爺。”杜氏蹙眉,捏緊了繡帕。
“太太平素對她們太縱容了,翠兒人大心大不能留。”婆子提醒杜氏。
杜氏猶豫,繡帕在手裡反覆扯,“萬一老爺問起來,我該怎麼說?嗔我吃醋拈酸,翠兒是打老太太屋裡出來的,讓老太太知道,又說我醋汁子擰出來的。”
傅書言豎起耳朵聽,這婆子鎮日調三斡四,杜氏性子綿軟,優柔寡斷,遇事沒主意,事事都聽這婆子的,心底直搖頭,婆子今兒說的有幾分道理。
“我的太太,趁現在老爺沒對她上心,趁早打發了好,別等她上手,想動她就難了,老太太說嘴,老國公爺當年要納個良妾,老太太硬生生不答應。”
這也不能怪杜氏沒底氣,連處置一個房中丫鬟都瞻前顧後,杜氏是填房,過門一連著兩胎生女,沒膽色,又沒手段,掌管國公府內宅庶務,循規蹈矩,唯恐落下褒貶,世上女子不是人人都做的了王熙鳳。
“媽媽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