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道:“我送你去。”
單嬋盈搖頭道:“不用了,你趕緊回家吧,楊林等下發現士兵譁變,只怕是會去找你爹爹的麻煩。”
羅成道:“我爹孃有一支暗衛,叫做燕雲十六騎,楊林一直都很忌憚,他就是發現我們做了手腳,也不敢怎樣,更何況,他也不仁。再在幽州待下去也沒意思,我正好想出去走走,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單嬋盈不再推辭,含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從荷包裡取出那塊玉佩還給羅成,“這個還給你吧。”
羅成接過去收起來,道:“我們先回一趟幽州城吧,現在城門也應該開了,你的傷口需要換藥了,我隨身帶的金瘡藥已用完。”
單嬋盈想了想,道:“好啊,正好可以跟你家人道個別。”
兩人又回了趟北平王府,北平王與秦夫人早都聽聞楊林出爾反爾殘害單家人的事情,一夜過去了,不見他們回來,正準備派出燕雲十六騎出城去找,忽見他們回來,懸著的心放下來,自然歡喜。待秦夫人看見單嬋盈紅腫的雙眼,又心酸起來,禁不住要淌眼淚,兩人抱著哭了一會,羅成才慢慢勸住他們兩個,說要送單嬋盈去瓦崗寨找她二哥,這也是人之常情,秦夫人自然不好阻攔,卻張羅著要給單嬋盈送行,單嬋盈不好推辭,故而又耽擱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兩人才出發,秦夫人自是依依不捨,送了又送。
兩人出了幽州城便沿著官道一路南行,道上不時有流寇出沒,更有地方軍閥武裝與朝廷軍隊膠著混戰的情形,所遇村落多半荒蕪,房舍十室九空。難民成群結隊流離顛沛,餓殍遍野,白骨更無人掩埋。
單嬋盈看得心酸不已,羅成更是整日整日的愁眉不展。這日晚間兩人行到一處荒野裡,幾條河流在此匯聚,灘塗間一汪汪碧水星羅棋佈,暮靄沉沉,薄霧縈繞在疏疏落落的蘆葦間,白鶴在水邊悠閒的剔著翎毛。
水草肥美,馬兒閒適的啃著岸邊青草。羅成從行李中取出一個陶甕到湖邊汲水,單嬋盈把鐵鍋清洗乾淨,架在火上,略微放點幹菌子進去,先燒了一鍋熱湯,各自盛了一碗,就著手中乾巴巴的餅子,也就是一頓晚飯了。
夜沉如水,星光模糊,兩人日間趕路,已是極累,匆匆洗漱好,就各自在篝火邊上睡下了,雖已入夏,夜間卻仍有些涼,羅成把氈毯讓給單嬋盈,他自己守著包袱在火堆邊席地臥下。
羅成素有舊疾,睡到中夜,復又咳醒,他翻身起來,身旁的柴火早已燃盡了,只覺得寒氣迫人,見那氈毯卻蓋在自己身上。月懸中天,其色蓉蓉,一片清輝,他起身望向單嬋盈休息的地方,那槐樹下並沒有人,羅成心中一驚,舉目四顧,卻見遠處水邊有個人影,影影綽綽,一片朦朧,他仔細辨了辨,看身影正是單嬋盈,剛要走過去詢問,看著她卻像是在水中沐浴的樣子,他忙轉過身去,又怕單嬋盈看見自己醒來彼此尷尬,說不得只好躺下裝睡,緊緊的壓制住喉間的咳意。
羅成躺了良久,仍舊不見單嬋盈回來,他在心裡尋思,此處荒山野嶺,就算沒有野獸,水邊也會有蛇蟲,到底怕她有意外,只得起來檢視,卻見她已沐浴好了,正抱膝坐在原處水邊一塊石頭上,仰起臉正對著天際的月亮,不知想些什麼。
羅成痛痛快快咳嗽一陣,故意先引起了單嬋盈注意,才慢慢的走過去。
單嬋盈聽見他咳嗽聲,又聽見腳步聲,才轉過臉來問道:“羅成哥哥,你怎麼醒了?”
羅成咳得面色發紅,道:“夜裡寒氣重,我咳疾犯了,就醒來了,你怎麼坐在這裡?”
單嬋盈先是抱歉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畏寒,方才柴火燃盡了,也沒有幫你續上。”又嘆息一聲,道:“我睡到半夜,就睡不著了,到水邊坐坐。你年歲不大,身體看著也好,怎麼會有這個病根呢?”
羅成淡淡一笑,撩起袍子在另一塊石頭上坐了,慢慢說道:“這個病的根由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再告訴你。你睡不著,是心裡還難受嗎?”
單嬋盈黯然一笑,聲音卻仍舊清爽甜美,嘆息道:“是啊,古人說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羅成苦澀一笑,只覺得心中枯冷,竟無言以對。
單嬋盈仍舊仰起脖子看月亮,目光一瞬不瞬,思緒已蹁飛到了遠處,“等到真正入了夏,天河懸在中天,夜晚的水邊會更美。記得那年我們朔流而上,從洛陽出發去大興,夜間船泊在岸邊,睡到半夜起來找水喝,走出船艙,就看見天河倒影在水中,星子閃爍,細碎又華美。拓跋姐姐坐在船頭,抱著一具古琴,回過頭來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