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浩禹見她這般模樣,臉上笑容就越發絢爛起來,道:“你別用這樣懷疑的眼神看我,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對你撒這個謊。我說不恨他,是隻就著我自己本身而言,可是那個人畢竟是我母后,我不能看著她的身後事不管。一碼歸一碼,這是兩回事。”
他和紀千赫之間不死不休的立場不是源於生命的源頭,而是建立在蘇皇后過世的那一刻。
那個女人,一生都執著於那個根本就不可能屬於她的人,幾番糾纏,葬送的也不過就是她自己罷了。
聲名受累,鬱鬱而終。
並且——
走到生命的盡頭,也已然完全喪失了本心,最後還要拋下這麼一個擔子給他來承擔。
對於自己母親的遺願,他是沒有資格拒絕的。
可是那個女人同時給他的也是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正是因為如此,在明樂一事上他才會一再的剋制自己,叫自己忍讓退步,不去觸到那個危險的臨界點。
哪怕是真的動心,他——
也絕對不要去他母后走過的那一條老路。
他可以把一切都隱藏內心,然後隨著歲月的沉澱無聲的放棄,卻是絕對不不會去執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情之為物,沒什麼道理好講。
就如同蘇溪和紀千赫之間,明明是先一步遇見,並且就著那一眼銘記一生,可是不愛就是不愛,執著了,走到最後也不過一場虛空罷了。
這樣的話,紀浩禹自是不會同明樂去說,面上始終是一副無關痛癢的灑脫表情。
明樂自是不會知道他心裡的計較和一閃而逝的掙扎,但是紀千赫三人之間的這段往事於他而言絕對不會件毫無負擔的事。
看著他此時風生水起的笑容,明樂便越發覺得心情沉重。
“紀浩禹!”心裡微微嘆一口氣,明樂坦然抬頭迎上紀浩禹的視線,認真道,“你總是這樣偽裝,不累嗎?”
紀浩禹一愣,臉上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又花枝招展的笑了。
“這話說的!”他撇撇嘴,抬手拉下旁邊花樹上的一根枝條又飛快的鬆開,那紙條便彈起來老高,上面紛紛揚揚的花瓣被震落下來,灑了兩人滿身。
他拿眼角的餘光去看她的臉,還是那副不知疲倦嬉皮笑臉的模樣,“什麼叫裝?難道你現在不是在裝?難道宋灝成天擺著張臭臉不是在裝?只不過我們各人有個人不同的裝法罷了。”
這世上,誰人不是戴著一副面具在生活,又有幾個人是能叫你能全心全意以真面目相待的?
紀浩禹的這番話,雖然不乏調侃,但卻似是有著那麼有些道理的。
“是啊!真和命比起來,這都不算什麼了。”明樂笑了笑,雖然竭力的調整面部表情,也就還是覺得有點力不從心。
兩人在這院子裡站著的時間不短,再抬起頭的時候旁邊樹木的枝條上已經無聲的降了一層夜露。
院子外頭紅玉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原是見著兩人正在說話不敢打擾,這時才快步走進來,道:“王爺,方才張總管來了,說是皇上那裡的情況不容樂觀,想要請王爺定奪,內務府那邊——是不是該備下了?”
這個所謂備下,指的自然就是喪事了。
這一晚上爆出來的驚天猛料太多,老皇帝本身也正在風燭殘年,會頂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對此明樂和紀浩禹兩人都沒有絲毫的意外。
只是紀浩禹卻沒有馬上接紅玉的話,而是轉向明樂笑道,“你可真是能耐,只一句話就生生是把老爺子給氣的一命嗚呼了,這等本事若是搬到兩軍陣前,那豈不是省了無盡的麻煩。”
他也是看出了明樂的情緒低落,有意想要調節氣氛。
明樂此時卻是無心領會這些——
真要追究起來,針對此事她到底是個外人,真正需要被安慰的人應該是紀浩禹才對。
對於紀浩禹的這一番好意,明樂覺得受之有愧,只就扯了下嘴角沒吭聲。
紅玉之前沒敢進來,並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是說了什麼,只是隱隱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不過她也不好過問,就趕緊收攝心神對紀浩禹催促道,“王爺,張總管那邊還等著訊息呢——”
爭儲最有優勢的肅王紀浩淵剛被老皇帝給關了,只從長幼排行上看,都應該是紀浩禹來住處大局。
當然了,如果黎貴妃還在的話倒是可以從她那裡拿主意,只可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