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頭靠在她的肩上,“他走的那天,我覺得我才真正的一無所有了。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家。我孤零零地看著他,也不覺得害怕,只知道從今以後都不會有一個人像他那麼愛我。”
他伸出手來在空中撈了一把,像是在抓什麼東西,然後他合攏手指,慢慢地湊到眼前,“有的東西是你無論如何費盡心思也留不住的,比如正在下山的太陽,比如被死亡帶走的人,比如正在消失的色彩。”
秦真的眼眶一下子潮溼起來,有熱氣在不斷地溢位來,像是不受控制正待噴發的火山。她胡亂地抓住程陸揚的手,然後貼在自己的臉上,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力,“總有會留下來的事物啊,比如我,比如我喜歡你的心情,比如你說過的未來,只有我們兩個的未來。”
程陸揚低低地笑起來,“嗯,我知道。”
秦真勉強鬆了口氣,很想假裝搞笑地拍拍他的肩,調侃一句“這麼煽情不適合你”。
然而下一刻,她聽見程陸揚用一種低沉到海平面以下的語音輕聲說:“如果你愛一個人,不管他老了還是病了,不管他做的飯菜有多麼難吃,記性變得多麼差勁,不管他臉上多了多少皺紋、看上去多麼醜陋,你都不會因此而不愛他。”
“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他,我那麼努力地在學習如何去做飯,那麼努力地學習如何去照顧一個人,是因為哪怕他老了、病了,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再陪在我身邊,可我已經長大了,可以陪在他身邊反過來照顧他。”
“可是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在他為我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之後,我還沒來得及回報哪怕一丁點,他就這麼走了。”
“我還沒有告訴他,你看,我已經會做飯了,會洗衣服了,會照顧陽臺上的花草了,也會一個人賺錢生活了那些他希望我做到的,我全部做到了,可是那個老頭子真狠心,連炫耀一下的機會都不留給我,就這麼走了。”
有一顆溼漉漉的珠子落在秦真的手背上,燙得她一顫,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程陸揚閉上眼睛,扯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程秦氏,這種時候麻煩就不要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則了,說點好聽的,幫我壓壓驚吧。外面的雷聲太大了,我都快被嚇哭了,識相的趕緊溫柔點勸慰我,不然我可要嫌棄你不夠溫柔體貼了。”
☆、第60章
長長的夜裡;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閃電一次一次照亮室內,雷聲也轟隆隆的叫人煩躁不安。
秦真的心裡像是破了個洞,那些風啊雨啊全部灌了進去,把她淋了個透溼;難過得要命。
她想說句什麼;覺得自己應該給程陸揚一拳,然後罵他矯情,罵他裝什麼文藝青年;可是她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她伸出手去抱住他,湊過去小心翼翼地親了親他的眼睛,嘴唇觸到溼漉漉的痕跡;心裡也像是被人緊緊拽住了一樣,緊繃又難受,堵得厲害。
她親他的眼睛,親他的眉毛,親他的面頰,親他的鼻尖,還親了他的嘴角。她胡亂地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心裡無法言喻的情感,笨拙地認為這就是她的安慰。
凝滯的空氣裡,她聽見程陸揚慢慢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趁著我間歇性憂鬱症發作的時候,就可以勾引我為非作歹,然後和你這樣那樣,奪走一個大齡男青年潔身自愛三十年才在一群飢渴的追求者中保住的寶貴貞操?”
秦真的臉唰的一下燒紅了,蹭蹭蹭後退幾寸,“你滾你滾!”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前一刻還傷心得像個需要人安慰的孩子,下一秒就立馬變身毒舌小王子,不正經地戲弄她!
她面頰發燙,可是在又一道閃電照亮屋子的時候,卻看見了他眼睛裡那些閃爍的星芒,心底還是無可救藥地柔軟下來。
她又靠了過去,小心翼翼地環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的懷裡,深吸一口氣,“程陸揚,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不能阻止也不能許諾的事情,比如日出日落,比如生老病死。我甚至不能向你承諾,我能一直忍受你的壞脾氣,克服所有和你的差距,一輩子都像現在一樣渴望和你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身旁的人瞬間僵硬了,心跳似乎也快了一些,顯然是因為她的話而緊張了。
她還是沒有抬起頭來,而是聽著他的心跳,聞著他身上好聞乾淨的氣息,慢慢地說:“可我是個膽小的人,一旦認定了某個東西,就懶得去改變,也不願意去嘗試新的。就好像沐浴露和洗髮水的牌子,我總是用相同的,這麼多年也沒變過;就好像孟唐,喜歡他變成了我的習慣,那麼多年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