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端進來,幾個人合力才把老太太扶著半坐起來。
張氏接過丫頭送來的藥,用勺子攪樣,又拿到嘴邊試了試溫度,才送到老太太嘴邊。這個時候,老太太好像才回神,一雙怒目死死盯著張氏和童二老爺。
童二老爺忙道:“兒子知錯了,母親要打要罵也要等病好了再說。”
老太太一動不動,只盯著他們二人,任憑童二老爺說什麼,她也無動於衷。廖媽媽瞧著忙也安慰道:“老太太先吃藥吧。”
沒想到,老太太突然掙扎,揚手打翻了張氏手裡的藥碗。童二老爺驚得一愣,隨即跪在地上道:“兒子真的知道錯了,老太太這樣可叫兒子還怎麼活?”
張氏猶豫著,看了看地上藥汁和摔碎的瓷器碎片,冷不防被童二老爺扯了一把,才跪下來。膝蓋下面立刻傳來一陣鑽心窩的疼痛,抬頭見老太太的目光,卻是什麼也不敢說的,只能咬著牙忍著。
童二老爺連磕了幾個頭,老太太眼裡的怒意逐漸被心酸替代,廖媽媽忙打眼色叫丫頭將童二老爺和張氏扶起來。
老太太張了張嘴,半天才說了一個“滾”字出來,只這一個字好像就消耗了她大半體力,旁邊沒有人扶著,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安靜的屋裡頓時忙起來。
在隔壁抱夏坐著的周氏聞聲站起來,童若瑤和蔣蓉華扶著她出來,還沒邁進正屋門檻,只見童二叔和張氏雙雙從裡面出來。
“老太太要靜養,讓嫂子在這邊凍了這些時候,侄兒媳婦和侄女也凍壞了”
“我們沒事兒,老太她如何了?”周氏忙問道。
童二叔沉聲道:“這會子已經醒來了,不叫人進去打攪。”
周氏鬆了口氣,“醒了就好了。”
065:天理、報應、有人看戲
老太太喝了藥復有又躺下,只覺身子軟綿綿似是被冷冽的風捲起來,沒有踏實感,周身亦是冷的沒有知覺,渾渾噩噩中。又覺眼前五光十色,方才冰天雪地,瞬間又春暖花開,地上的花兒隨風搖曳。
忽地耳畔傳來一聲親切的叫喊——姐姐,模模糊糊中瞧見一個影子背光走來,老太太睜著眼細看,好容易才看清了,那人穿著碧翠色的褙子,梳著婦人圓鬢,俏麗的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走到跟前,頭上斜斜戴著一隻步搖,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姐姐,妹妹戴著好看麼?”
老太太來不及說話,眼前的景象又變了模樣,只見池邊兩個人並肩坐著,不知說了什麼,兩人笑成一團。恍惚間,那兩個人又扭頭同時看著她,驚愕地問她,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老太太心跳劇烈,那俏麗的少婦身邊,站著是年輕時的她。瞬間,又是滿頭白髮,旁邊的人卻還依舊貌美如花。扶著她說,“姐姐累了,咱們去亭子裡歇歇,你身子才好些。”
嘴巴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不受她控制地回道,“我沒事兒,妹妹才有了身孕”
老太太心裡一慌低頭一瞧,少婦穿著羅裙,肚皮高高隆起,那裡頭孕育著老爺的兒子。那個滿週歲抓周時,只抓文房四寶,逗得老爺哈哈大笑的孩子。
老太太心中似悲似喜,眨眼間,眼前又多了一個孩子,穿著紅色小肚兜,胖乎乎圓滾滾地在地上爬,將所有東西抱了個滿懷,唯獨不去抓紙筆等物。老太太只覺心裡咯噔一跳,抬頭望去,果然見老爺緊蹙眉頭,眼中盛滿厭惡,甚至還嘲弄地說她生的兒子難成大業
“一整夜忽冷忽熱的,像是被夢魔住了,叫也叫不醒。直到五更天醒了一回,才又睡的踏實了些。”廖媽媽眼裡佈滿血絲,徹夜守在老太太跟前,這會子雖然還撐著回話,身子卻站不穩似地晃了晃。
童二老爺滿臉悔恨,眼睛有些浮腫,看來也是一夜不曾眠,童老爹沉聲問道:“藥可喝下了?”
廖媽媽點點頭,“昨兒夜裡吃了一回,現在身子還有些燙。”
“照這樣看來,該請個大夫讓在家裡住著,晚上倘或不好也好及時找大夫來瞧。”
童二老爺接連點頭,“老太太突然這樣,我唬得一時就沒了主意,幸而大哥提起。”說完吩咐身邊的小廝去請大夫,又叫廖媽媽去安排人將外面廂房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好讓大夫住著。
安排妥當,兩兄弟一同進去看了老太太一回,今兒倒比昨天臉色好了許多,可到底憔悴了不少。童二老爺不免又落了一次淚,怪自己不該與張氏吵起來,又怪張氏蠻不講理,說些大逆不道的話氣著老太太。
從正屋出來,張氏垂著頭站在雪地裡,童二老爺只當沒看見她,理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