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無可無不可地坐在玉釵身邊,聽對方說些閒話,無非是花大奶奶又如何縱容大爺,大房如何又在帳本上做鬼圖利,欺負二房之類。
曜靈若有似無地聽著,見爐上水將開,忙提醒紫霞:“水就要老了!這會子再不倒下去,茶味必要泛苦!”
紫霞氣呼呼地答道:“這不是來了?掌櫃的敢是催命呢?奴才不過一雙手兩隻眼,又要洗杯子又要看水又要取茶葉,哪裡顧得許多?再說,這水不過剛起蟹眼,怎見得就要老了?”
曜靈微笑回道:“凡事以適時適度為宜。姑娘既說顧不上,我來幫你就是,不過水老茶苦,卻是不辨的正理。”說著起身,親手端起爐上的銀廂毆兒,將水傾進兩鍾銀鑲雕漆的茶碗裡。
花二奶奶口中哎喲一句,卻並不真心阻攔,紫霞更索性歇了手,看著曜靈伺候玉釵,心中正自沾沾自喜。
曜靈不動聲色,默默將兩盞茶點好,再將兩隻銀杏葉茶匙一旁放好,然後先將一杯奉於玉釵:“二奶奶請用!”
玉釵接過手來,先聞了聞,點了點頭,過後揭開蓋子一看:鹽筍、芝麻、木樨,三種自己最喜歡的茶果子點於茶湯之中,馨香可口,不覺又點了點頭,最後,看著曜靈一雙皓腕玉臂,替自己點茶,心裡更覺得出了口氣,愈發喜上眉梢而來。
第六十章 怪客
曜靈對玉釵的反應似渾然不覺,對方的茶送上去後,便只管將自己的茶碗端起來,喝過一口,讚一聲好,心定氣閒的樣子。
紫霞有意以汗巾兒捂著嘴笑:“原來掌櫃的這樣會伺候人?倒省了我好些事了!”
曜靈毫不動氣,卻微笑回道:“所以說,各樣人做各樣事,上天都是有註定,安排好的。比如說我,天生勞碌的命,若叫我有一日閒下來無所事事,只怕悶也悶死了。花大爺只怕也與我一樣,自然,花家比我尹家業大許多,卻也是一個道理。天生該掌舵之人,於他無益,卻也與生意無益。”
聽到這裡,花二奶奶玉釵方才明白過來,自己本以為剛才的話曜靈左耳進右耳出,無一字聽進去,卻原來,曜靈全聽了個明白,這就反過來教訓自己了。
你總是與花大奶奶一氣,幫她說話!玉釵惱怒起來,臉漲得更比剛才紅了,她今日本想出門散心,不想尋錯了物件,竟成了自找晦氣了!
不想曜靈話鋒一轉,趕在玉釵發飆之前,又開口了:“不過呢!到底是勞碌的人福薄,哪裡及得上安安閒閒,從容養樂的人呢?自生下來就錦衣玉食,旁人想也不敢想的,用也用不上的,都成了她腳下的泥,過得比天上神仙還快樂。閨閣中就是這樣,出了門更是好上加好,夫君疼惜,家業興旺,更要緊的是,有閒有錢,什麼也不缺。二奶奶你說,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這一席話,將個玉釵說得心裡如熨過一般服帖,她最喜歡的就是別人羨慕自己的生活。羨慕,卻夠不上,那就最好,且別人說好,她也就真覺得是好了。
曜靈笑了笑,自管自地呷了口茶,好個容易哄的二奶奶,她想。
玉釵臉上由陰轉成了睛,這方將今日所來的原因,緩緩說了出來。原來早起她看見花大奶奶身上新穿件新鮮花色衣服,她看了心癢,只是奇怪。對方哪兒來的料子?
花大奶奶就說了,原來是大爺去蜀中辦事,剛託人帶回來的蜀錦。
玉釵心裡就不高興了,憑什麼你有我沒有?這是嬌小姐常說的論調。
“掌櫃的你說,大爺出門辦事。乃是家中公務。憑什麼帶東西回來,沒有二房的一份?說不定那緞子還是官中的錢買得呢!”玉釵說得極有理的模樣,卻險些將曜靈的大牙笑掉了。
人家給自己娘子私下裡買些東西,也給分你一份?給你是人情,不給是正理,你還當成慣例了呢!
“我當什麼事呢!也值得二奶奶氣成這樣?”曜靈說著便看紫霞:“你這丫頭也是個不會說話的。怎麼看著奶奶生氣,也不知道勸兩句?奶奶何等嬌貴之人,一時氣壞了身子。怎麼處?!”
紫霞一扭頭犟道:“這本是大爺做得不對,行偏了事,怎麼怪得我們奶奶生氣?!”
曜靈越發在心裡搖頭,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
“是非對錯,哪論得上你一個丫鬟來評斷?”曜靈先不看玉釵。只對紫霞正色道:“既然奶奶信得過你,自小就將你帶在身邊。出門又帶你過花家,你就該好好伺候奶奶,萬事以奶奶為先才是!奶奶不過幾句氣話,你就當了真的挑撥起來,引得奶奶愈發動了氣,肝火旺起,傷神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