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落沒有一個婢僕,安靜得近乎於詭異,紅花濃豔盛開,小小的石子路被掩埋在花萼之下。
——黃泉路,彼岸花。
溫知君一身素雅,靜靜行走道其中,宛若孟河回溯踏雲直上的謫仙。
素雅衣裾劃過紅花烈焰,沾染著一星半點的異香,異香無形纏繞,卻近不了他的身。
太過端直的人,鬼怪不侵。
月亮門後依舊是滿目豔紅,一個小亭子孤零零立在花叢中間,說不清這裡是院子還是花園,滿地的紅花拱衛著那座小亭。
亭子裡放了一張軟榻,層層疊疊紅色綢緞壓在上面,有些拖迤在地,有些揉成一團,分明是極致華美的東西,偏偏讓人感覺到了腐朽。
有些東西,華麗只是表象,底下已不知朽敗了多少,就算蒙上千金冰緞,也不過是一時遮掩,時間久了,那股朽爛的氣息便會傳入有心人的鼻腔。
絲綢腐爛了嗎?
……其實,真正腐爛的是斜躺在絲綢上的人。
溫知君在亭子前的小路盡頭站定,直直地看向軟榻絲綢上的一道緋色身影,那人滿頭青絲不綁不束,隨意地垂在地上,漆黑的髮色混在漢白玉石磚上,令人側目維和,身材修長清雋,穿了一件緋色紗衣,紗衣不知有幾層,一眼看去,層層疊疊如煙如霧。
太過華麗的衣服襯著一張臉稠豔風華。
那是近乎於妖嬈的容貌,細長的眼下繪著三朵桃花,隨著他目色移動,開敗不休,唇上染著比胭脂更妖媚的豔色,分明是一身華貴,卻被他生生穿出了妖物味道,彷彿滿園紅花瞬間零落,悽豔而絕美。
這是一個美得近乎於妖物的男人。
在溫知君看著孟弦時,孟弦三指低垂,手背託著側顱,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溫知君。
那個瘦弱成形銷骨立的男人站在彼岸花盡頭,穿了一套月白紗衣,衣襟腰帶繡著雅緻的雲紋,三千銀絲猶如瀑布,被一條絲帶束在腦後,白衣輕紗飛揚,廣袖翩然,絲紗飛舞間,他優雅的攏著薄紗披風,一張素顏絕色傾城。
氣質高貴端正,卻又在眉眼間滲出了一丁點的清冷,身側火焰般的彼岸花妖嬈綻放,卻因為他站在其中而開出聖潔一片。
不可否認,他確實不負天下盛名,若不是容色太過慘白,也許,他的美麗會更加深刻。
☆、386。第386章 妖孽,謫仙【2】
孟弦忽然勾唇,定定看著溫知君,低低笑開,“君上駕臨蒼穹別院,真真蓬蓽生輝。”
他的聲音婉轉動聽,太過輕柔,甚至雌雄莫辯,見溫知君一動不動,更是輕輕微笑:“君上對我如此防備,我對君上可是沒有一點惡意的,君上的傷就是我親手醫治。”
溫知君緩緩眯起鳳眼,神色之間有了點微妙,然後,慢慢朝亭子走去,衣帶捲起殘紅,染了一痕素白。
孟弦不顧禮儀,歪歪斜斜躺著一張軟榻上,等溫知君走近了,他有趣一般地朝他微笑,“君上的身體並不適合勞累,在房間裡比在這裡要安全許多。”
溫知君一雙黑眸透著點神秘的幽紫,那些紫並不濃重,如同螢火一般微弱難查,他看著孟弦,將他剛剛那句話放在腦海中想了想,淡淡說:“此處的安全是由閣下負責,既然都是閣下的地方,我在房間裡還是在這裡有差別嗎?還是說,我面對的危險正是來自於閣下?”
哈。
孟弦突然覺得有趣了,他難得對一個人能看上超過三遍,眼前這遺世獨立的清雅男子,自進入視線開始就被瞳仁牢牢鎖住,這幾句話說下來又豈止看了三兩遍?
早聽說南晉丞相晏君卿有“白衣明相”之稱,容色絕美,清睿過人,如今再看,傳言誠不欺我,晏君卿此人果真非凡。
算起來著這是他第二次看見晏君卿。
第一次,他昏迷不醒,被花阡陌以毒蠱封了記憶,成為半死不活的廢人,是他動用了南蜀禁忌之術,把溫知君的記憶強行給了他,那時並沒有機會看見他醒來時是什麼樣就被軒轅鏡帶走。
晏君卿是美人,可他孟弦對美··色向來無感,只是好奇,人稱明相的晏君卿在被灌輸了溫知君的記憶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畢竟,真正的溫知君痴戀軒轅鏡,為了她可以連尊嚴與性命都不要。
那麼卑濺的一個靈魂在晏君卿身上重生——想想便覺得好笑。
如今算是看見了,也算是失望了……
晏君卿就是晏君卿,縱使被強灌他人靈魂,骨子裡的清傲優雅也不曾折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