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就是無止境的吞併與被吞併。
魏亦帶領的馬幫最初是專門販馬,每吞併一個馬幫就接手對方最大的生意。他不打劫過往商旅,他只跟商旅們做生意。商旅的隊伍經過他的地盤,他也不要對方的過路稅,他只要對方生意的分紅。甭管你是賣什麼的,茶葉、絲綢、兵器、女人和畜生,他一概要參與一份進去。靠著這種方法,他聚財的速度是別的馬幫的十倍,有了銀子就要有人馬,吞併了勢力就有了人,人更多,地盤就越大,排場越大,去年最冷的時候,他的馬幫不可避免的與另兩個馬幫交了火。
魏將軍也就是那一次,暗中派了自己的親衛隊伍去給兒子支援,最後,魏亦帶著這一批‘支援’一路成了西蒙邊境最大的馬幫,成功打入了西蒙皇族的圈子,幾經試探之下,成了權貴中最為得力的屬下。
這個‘屬下’只有兩個作用:打手,管家!
西蒙三個王子,每一個都與魏亦有生意往來。生意都是暗中交易,少不得涉及一些暗殺刺殺,魏亦什麼都不問,只要對方提出來要誰的腦袋,只要不是大楚的官員,魏亦二話不說的奉送。
沾了血的生意,利益越大,眾人之間的聯絡就越發緊密。魏亦也就是年前很順利的得到了一份名單,一份大楚官員與西蒙權貴暗中勾結的名單。
興許是做馬匪做久了,魏亦遞上密摺的時候,順道把家信也塞在了其中,明擺著讓皇帝傳話呢!誰讓密摺都是直達皇帝手中,連自己老爹都沒法經手呢。所以,家信夾帶在其中也是最為安全不過。
大過年闔家團聚的時候,收到皇帝親自送來的兒子家信,哪怕是魏夫人,此時此刻對皇帝也是滿心的感激,再也沒有思慮其他。
魏溪抱著魏稜看著胡氏淚眼朦朧,聲音哽咽的朗讀大哥三年後唯一的家信,心中酸澀難當,有種無法言喻的感慨。
武將們的家信,大多都是報平安,不會提及任何戰事方面的事情。魏亦既然敢讓皇帝替他送信,自然也不怕皇帝把信中的內容給看去。
秦衍之默默的聽了一會兒,就退到了幽深的長廊下。
淡金的燈籠將曲徑映照得溫暖而乾燥,門簾後的熱氣從縫隙中穿透出來,還帶著人們的歡聲笑語,隱約中似乎還有兩聲喜極而泣。
秦衍之在廊邊佇立,聽得魏溪輕聲道謝。
他迴轉身來:“魏亦為國效命,我所做的屑末小事又何足掛齒。”
魏溪抱著懷裡昏昏欲睡的穆稜,問他:“你今日應當不是隻為了送信吧?”這種小事的確勞動不了皇帝親臨,就是不知他所來還有什麼要事。
秦衍之雙手攏在了狐毛袖中,仰望著屋簷之外的玄月,半響,才道:“帶我去祠堂看看吧。”
“祠堂?”
“嗯,”秦衍之背對著月光,面目一片模糊,“我想要去看個故人。”
魏家祠堂,唯一與當朝皇帝有瓜葛的人也就只有魏溪的牌位了。
秦衍之從桌案上捻起三根香點燃著,微弱的長明燈下,他那纖長的睫毛如同池塘中的浮萍,沉沉浮浮沒個定性。
“聽說你與魏溪同名同姓?”
“恩,我醒來後,母親替我改了名。”
“魏熹,魏溪!”秦衍之將兩個名字在唇邊滾了一圈,音調含糊,仿若含在舌頭底下捨不得吐露,“是個好名字。”
魏溪不置一詞,秦衍之將煙霧繚繞的線香插入香爐,目光沉沉的盯著那個牌位凝視了很久。
高懸的月光逐漸偏移,將他單瘦的影子拉得細長。空蕩蕩的祠堂內,一排排黑黝黝的牌位靜靜的回望著跟前的活人,像是在看一個神態奇特的鬼魅。少年天子的嗓音更似從地底鑽透而出,他說:“我總以為,我與她之間我會先走一步。”
“我身處高處,每時每日都有無數的人想要我的命。她一介醫女,懂醫理,愛養生,會調毒,怎麼看她都會比我命長。”
“結果,她卻在我跟前悄無聲息的走了。讓我措手不及,連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公子!”魏溪打斷他,“你既身處高位就應當明白,世間很多人都留不住,很多事都無法挽回。”
秦衍之偏過頭,似乎在辨認她的容顏:“我知道。”
魏溪又道:“失去的找不回,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秦衍之倏地一笑,“你倒是說得輕鬆,知道我身邊圍繞的都是什麼人嗎?”
“我不想知道!”魏溪說,“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之事。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