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很多,只是沒想過自己會陷得這樣深,後悔的又何止她一個。
木鹽在京城遊蕩了五天,也變著花樣把夜蒼這個騙子罵了五天。
一低頭就能看見這個龐大的肚子,連腳都給擋住了,想到這個她就真的很生氣。夜蒼那傢伙性格討厭也就算了,心腸居然也這麼壞,騙她連個眼睛都不眨一下。
還是柳郎好啊……
她這幾天一直想回山裡,心裡卻記掛著一定要再見柳郎一面。哼,柳郎那麼聰明,肯定已經飛黃騰達了!她把柳郎的長相記在心裡,沿路見到面容和善的人就問上一問,這幾日一邊遊蕩一邊找,竟有些眉目。有人聽了她的描述,說是在城中南附近的坊市見過,每每打量她的身形之後,又忍不住嘆息。
狐狸疑惑不已,這些人嘆什麼氣啊。
她大概知道了柳郎的住處,就在夜間變回原形趕路,肚子在下面墜著又疼又影響速度,一到這種時候她就恨夜蒼恨得要死。幾日下來離城中南越來越近,見過柳郎的人真的越來越多,可是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感覺知道柳郎的人都對他多有忌憚,甚至看她的目光都帶著幾分同情。
這一天是七月十四,幾年前她就是在這一天遇見柳郎的。那是她十歲以後第一次下山,想去找自己父親,途中頗折損了些法力,沒想到這個所謂的“父親”還是和記憶中一樣,一口一個孽障把她打個半死,無奈她那時法力弱回不去山裡,逃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昏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眼前就是柳郎,家裡還有一個年幼病重的弟弟。
柳尤離無微不至待她,她心裡感激,治好了柳尤離弟弟的病,卻在某天下午柳郎不在的時候,被他弟弟揮著棒子趕走了。
她修為淺,被趕回山裡就再不敢下山,一晃六年,被夜蒼抓來之後,第一件想的就是見見心心念唸的柳郎,他是這世上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她不敢忤逆夜蒼的意思,不過是想再見到柳郎一面而已。
只是見見他就好了。
七月十四是個好日子,木鹽心裡很高興,覺得今天一定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芙至秋”門前圍了一圈人,木鹽閒的沒事做,扶著腰擠進去打算湊個熱鬧。
眼前突然出現了那張浮在心頭六年的臉,是柳郎……木鹽捂著嘴巴震驚許久,定睛看了好一會才確定是他,半天回過神來卻不明白眼前這番景象是怎麼一回事。柳尤離衣著尚算光鮮,神情倒似乎已經迷離,一身酒氣,顯然喝得酩酊大醉了,趴在芙至秋門前石階處不肯走。
芙至秋是城中南最有名的青樓。
一箇中年女子步子細碎移到柳尤離面前,他痴笑一聲,拽住了她的裙襬,喃喃道:“棠春……”那中年女子不屑地踢掉他的手:“公子身上沒銀兩就別來找我們棠春了。”
狐狸憤恨地瞪起眼睛,幹嘛踢人啊。她擠過人群,小跑幾步,略微吃力地蹲下,扶著柳尤離半坐起來:“柳郎、柳郎你還好嗎?”
柳尤離雙目迷濛:“誰……”
“木鹽!”小狐狸喜出望外:“我是木鹽,你還記不記得我……”
“嗬”,老鴇尖聲截過話頭:“二位要敘舊能不能換個地兒,我們芙至秋還要做生意呢。”
木鹽仰頭瞪她:“那你先解釋解釋你剛才為什麼踢人,我們再換地方。”
老鴇嘴角半揚,蹲下來摸摸她的臉蛋:“這位柳公子身無分文,還整日纏著我們的頭牌棠春,不踢他踢誰?”
纏著棠春……?
木鹽思索的工夫,半靠在她懷中的人清醒了些,貼近她耳邊:“你身上有沒有銀兩?”
“有、有。”木鹽那日出來得急,其實沒帶銀兩,不過賣糖人的說她身上的首飾鏈子都可以換錢,她就換了一些。
對啊,她身上有銀兩!
木鹽闊氣地把銀票甩給老鴇:“我們有錢,讓我們進去,讓柳郎見棠春!”
那老鴇一愣,端的捋不清眼前這姑娘的來頭,早就注意到她挺著個肚子,心說是被那無賴負了來尋他下落的吧,誰料卻替他拿銀子進青樓。
莫非痴情到這個地步?
不解歸不解,生意還是要做,老鴇讓開地方,請兩位進去。
木鹽扶著柳尤離,小聲卻驚喜地同他說話:“柳郎,我真的找了你好久啊,我看見你好開心,你呢,看見我開心嗎?”
柳尤離無所謂地移開目光:“我不認識你。”
狐狸心尖一緊,是不是她長大變樣子了他認不出來?還是他喝多了神志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