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扳指上隱約刻了一個“夕”字,因為用得多了早已被磨得光潤如玉。扳指的顏色因年代久遠而微微泛出淺褐,而且我將它帶在拇指上會覺得有些緊,若是端木夕自己戴估計是怎麼都戴不上的,卻還這樣隨身帶著,以此推算,這件舊物指不定還是端木將軍的遺物。
說起來,嫡王與端木將軍的死或多或少都有些關聯,而以後,為了“黑刀軍”的事,我和端木夕怕是少不得往來,這樣一來,就要連帶著容錦與他也要有所接觸,不知道面對上一代的恩怨,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這是哪來的?”我一轉臉便對上墨硯好奇的目光,琴箏見了便把今日的情形大致和她說了一番。
墨硯聽了兩眼放光,咧開嘴笑著對我道:“想不到小姐還有個未婚夫婿!您是不是要把兩件喜事並一塊兒辦了?”
“大半夜的,發什麼瘋!”我咬著牙點了點她的腦門,心裡有些哭笑不得,“做完了事就趕快回去睡覺!”
墨硯吐了吐舌頭,灰溜溜地躲到了琴箏身後,跟著滿臉嫌棄的琴箏出了門。
我笑著掀開被子上了床,剛躺下片刻,便聽見一陣細碎的敲打聲,直起身子檢視了好一會,才發現那聲響是從視窗傳過來的,窗戶上還印著半個人影。
我心裡有些戒備,悄悄起身,猛地推開窗戶一看,才發現站在窗下的,卻是容錦。
他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單衣,披著一件沙色貉子毛長襖,濃黛如墨的秀髮散亂在肩頭,紛紛擾擾,媚色煙綿,原本素淨一張面孔鍍上了月華的釉色,伴著如絹的青絲顯得耀如春華。
“怎麼不進來?”我暗暗鬆了口氣,笑著扶在窗框上,探出半個腦袋問到。
他淺淺地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剛才做了個噩夢,便驚醒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就想過來看看你。”
“你若想見我,差人過來說一聲就是,這麼冷的天,不用自個跑一趟,”我這才發現他額頭在月下有些發亮,原來那是汗水,便抬起袖子為他擦了擦,接著又小聲問他道,“做了什麼夢?來,說給我聽聽,說出來了,夢就不會成真了。”
他嘴邊漾著的那抹清淺笑容頓時消失了,轉眼一抹憂愁掛上了眉頭,我見了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眉間輕撫,想撫去那道褶皺,揚著嘴角,嘴裡輕輕唸叨:“可別再愁眉苦臉的,都要變成小老頭了!”
他聽了好笑卻又笑不出來,最終只是抽了抽嘴角,閉上眼,任我在他眉心輕揉,過了片刻平靜了下來,才低低地道:“我夢見自己滿手是血,你見了害怕,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的指尖一戰,他已睜開了眼,握住的手貼在唇上,一雙波光瀲灩的鳳眼漸漸溢位水氣,垂下的眼簾上也沾染了水跡,口中喃喃私語著:“你不會離開我,你是我的”
“是,不會離開你,”我低下頭越過窗欄,吻了吻他的額頭,安慰道:“一直都是你的。”
他聽了抬了抬頭,對著我勾起了嘴角,隔著窗欄擁緊我,懷裡的溫暖在寒夜之中叫人分外眷戀,和著他身上愈發氤鬱的月麟香,全都叫人不想鬆開手。
院落裡靜得只餘下月色溶溶,樹影淡淡。
沐休之後的第一日,府衙的官吏衙役們總是顯得十分鬆散,個個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聊天的聊天,吃朝食的吃朝食,有的人甚至趴於案上矇頭就睡,偌大的屋裡迴響著陣陣鼾聲。
我看得惱火,卻也知道,長年自由懶散的秦州府衙不是一日之間便能脫胎換骨的,回到內堂便到書桌前,邊看公函,邊琢磨起整治的方法來。
這時有個僕役進門稟告,說是有位姓端木的公子求見。
我聽著詫異,昨日剛見過,今日便來了,莫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卻看見端木夕肩上搭著個包袱,面色陰沉地走了進來,抬頭看了我一眼,便一聲不吭地杵在了那裡。等引他進門的僕役走了,他才將肩上的包袱摘了下來,大刺刺地丟到了桌子上。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我皺起眉頭視線從包袱移到了他的臉上,他那張俊秀的面孔已顯出青色,一看便知道他憋了一肚子氣,卻因為一貫的隱忍,生生嚥了回去。
“端木校尉這是”我指了指桌上的包袱問道。
“末將受了範將軍的命令,特來府衙保護顏大人!”他拱了拱手,垂下眼簾掩住神色,低沉的嗓音中帶著幾分寒意。
我聽得額頭一陣抽痛,範將軍這招貌似有些過了!正不知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