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如今江載初著實對鐵浮屠一籌莫展,連戰連敗,我救你不過因了往日的情分。”冒曼冷笑了一聲道,“你那些手段,當真是洛人風格,下作得很。”
周景華用力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毒蛇般的光亮,低下頭道:“是。”
冒曼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先下去。
這個夜晚,已經可以察覺到對方正在頻繁調動方陣,冒曼一伸手掀開厚重的幕簾,遠眺這函谷關。決戰就在近日,關山萬里,戎馬半生,先輩們用了數百年未曾做到的事,就要在自己手中完成。冒曼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跳得如同戰鼓。
這一夜洛軍的營帳中,確實頗不平靜。
副帥營帳中,擠滿了高階將領。
景雲看著底下一張張不甘的面孔,只覺得腦袋如針刺般,一波接著一波的痛。
“景雲!為何讓我虎豹騎讓出一千五百匹戰馬?!”孟良從進帳至今,就是暴跳如雷的模樣,“我計程車兵沒了馬怎麼打仗?!”
他開始還在耐心解釋,無奈進來的將領越來越多,漸漸地,景雲沉了一張臉,一言不發。
吵了好半天,景雲的耐心耗盡,終於猛地拍了桌子,大聲道:“你們鬧夠沒有!”
帳內安靜了半晌,景雲站起來,面色陰晴不定,看著眾人道:“不願換馬,你們怎麼不願去向殿下請命?一個個在我這裡鬧算什麼英雄!不知道我也是奉命辦事嗎?!”
“你虎豹騎換了一千五百匹,可知我神策營換了多少?”景雲狠狠盯著孟良,逼問道。
孟良怔了怔,猶自不甘心,嘟囔道:“反正我不願換!我這就去找上將軍,就說虎豹騎明日願首戰出征。那鐵浮屠就交給我們來對付好了。”
景雲不怒反笑:“好,你去找上將軍!”
營帳中火藥味漸濃,忽聽有人道:“關寧軍願意換出這一千匹戰馬。”
人人轉向那個方向,連秀面容平靜道:“我這便去佈置。”
“連秀!你可是被鐵浮屠打怕了嗎?”孟良聞言脖子一梗,沒好氣道,“你可知這些戰馬是換給誰的嗎?那幾千人我已去看過,個個蔫巴巴的,哪像能打仗的樣子!回頭你怎麼對得起你手下的兵!”
“連秀正是為了對得起手下將士的命,才願意將戰馬換出。”連秀深吸一口氣,“在座各位,可曾和鐵浮屠交戰?”
無人應聲,只是從他們的臉上,能看到不服與好奇之色。
“關寧軍五千精銳,追擊匈奴時與他們撞上,上將軍同我親在前線指揮,五千人還是被打殘,只剩一千多人回來了。”回想起當日慘痛戰況,連秀用力咬牙,臉頰上肌肉微微鼓起,“諸位或許覺得是關寧軍不夠勇武,可我現在敢這樣說,關寧軍若是和鐵浮屠重遇,我們眉頭不皺就能再上!可是五千人還是會如上一次這般,折損大半而歸!你說我怯懦也好,膽小也罷,這一次,我還是信上將軍的安排,自然有其道理所在。”連秀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營帳。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良久,孟良等人終於不甚甘願地點了頭。
江載初在凌晨時召集了諸將領,陣圖展開,指著劃成片區的左右中三部道,直接道:“我軍與匈奴皆已備戰多日,天亮後戰端開啟,再無退路。”
麾下眾人眼神皆是一亮,他們從各地趕來,等這一日,亦是等了許久了。
“左翼,孟良領虎豹騎。”
“是!”
“右翼,景雲領西北軍。”
“是!”
“中陣——”
江載初頓了頓,目光巡視眾人。
按照往日的習慣,他從來都是自領中陣。而中陣被選中的軍團,亦是覺得能和上將軍並肩作戰,極為榮耀。尚未領命的諸位將領皆都屏息,眼神中卻是極為期待。
“景貫將軍,請你領神策軍與你原本麾下四萬精銳,坐鎮中央,務必向前推進。”
景貫是軍中將領年歲最大之人,聞言起身,拱手道:“必不負殿下期望。”
“上將軍,那你呢?”孟良抓了抓腦袋。
江載初淡淡笑了笑:“我領五千洮軍,居後策應。”
不顧在座之人錯愕的臉色,江載初霍然站起,一字一句道:“諸位將軍,中原氣數在此一戰,請務必竭盡全力,驅逐胡虜,不死不休!”
天亮之時,雙方不約而同擺出陣勢。
朔風已起,旌旗獵獵。
在左屠耆王和休屠王的簇擁下,冒頓可汗登上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