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依我看景雲是為了繞開陳留郡城,防止我們前後夾攻,才特意繞走山路。”謀士緩緩道,“他們急著與江載初會合,只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只是這樣而已嗎?
景貫不語,這三年屢屢聽聞侄子戰場上捷報,也知他長進不少。
他心中隱隱有些不信,自己一手調教出的景雲會這般簡單粗暴地解決眼下的問題。
“將軍,咱們跟不跟?”副將著急道,“半日時間足夠他們進入丘陵腹地,我軍卻還要安排渡江,若是不跟上,只怕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轉瞬,老將軍心中有了決斷:“搭建浮橋,徵調民船,全軍渡河。”
“景將軍,為何不在敵軍渡河時攔截攻擊?”
“你以為他會沒想到嗎?”景雲站在暗處的高地,淡淡道,“我這個伯父打仗,出了名的後發制人,那些樓船裡邊必然裝了他最為得意的火炮。數量雖少,殺傷力卻十分驚人。他便是瞧準了咱們沒有這個,才敢這般大模大樣渡江。”
孟良懊惱道:“就讓他們這麼過來嗎?”
景雲不動聲色:“走吧,也莫要讓他們久等了。”
一行人輕車簡騎離開了陳留郡城,身形淹沒在黑暗之中。
江上船隻往來不絕,到了天亮之時,終於將士兵運送完畢,景貫老將軍喚來親衛,前去二十里外的陳留郡城送急信,命郡守開城門,部隊隨即拔營。
一個時辰後,先鋒軍已抵達陳留郡城下,仰望高高的城池。
晨光之中,郡守卻並未將城門開啟。一名軍官騎著快馬從洛軍隊伍中掠出,手中高高舉著軍令,前往交涉。
那名軍官駐馬在吊橋下,仰頭望向城池上方,忽見明晃晃的箭如野獸利齒般出現了,不禁愕然:“景將軍的命令你們沒有收到嗎?”
“哪位景將軍?”城頭有人大聲嗤笑,“我們只認這位景將軍。”
話音未落,城牆易幟,篆刻的“景”字獵獵揚起,卻見一個黑甲執箭的身影出現,年輕的眉眼堅毅沉著,淡淡低望:“回去告訴你們主帥,陳留郡守早已臣服我軍。你們要戰,便來戰!”
彷彿是為了此話留下注腳,城牆兩翼兩支騎兵正逼近而來,赫然便是之前所說“繞丘陵而走”的隊伍。
景貫看著城頭變幻的大旗,幾乎在瞬間,就意識到自己中了侄子的圈套。
也難怪這幾日他走得不急不緩,原來是早已與陳留郡守暗中有了勾結,在他以為能和陳留守軍前後夾擊時,被反將了一軍。
“這小子,這幾年倒是長心眼了。”景貫遙遙看著侄子城牆上的身影,心中浮起的感情極為複雜,不知是欣慰,抑或是憤怒。他手中握著韁繩,沉思了片刻,喚來副將,輕描淡寫道:“那便攻城吧。”
“將軍,不會中了圈套吧?”
“中軍攻城,左右兩翼與敵軍騎兵列陣對峙。”景貫道,“他既然要與我們一戰,我便陪著他耗時間。”
即便三面重圍,他也不擔心。
因為洛軍不用大敗敵軍,只要拖住他們,切斷了他們的供給,便是立於不敗之地。
後軍之中忽然有人快馬趕來,老遠就在喊:“景將軍,元大人的密信!”
景貫甫一接到那密令,心中便是一凜。那紙以指甲蓋大小的金泥封印,應是元皓行不離身的那枚戒指印下的,可見事情緊急,元皓行根本沒時間以軍令行文。
封印被撕開,素色紙張上只有簡短一行字:匈奴入關,停戰。
景貫以為自己看錯,又讀了兩遍,方才確認了信中內容。
“元大人說,請景大人務必以大局為重。”
“匈奴入關如何入關?又怎麼會入關?”一時之間,饒是想破了腦袋,這位耿直清白的大將軍卻也沒有想到箇中原因,只是元皓行的命令,他已讀懂了。
景貫當年曾經隨同先帝親征,與洮侯世子並肩死戰,方才護得皇帝安全入關,自然知曉敵人的兇惡。莫說關內諸軍戰力本就不如驍勇好鬥的匈奴人,加上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能否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事,皆是未知。
安內必先攘外。
為了將外虜驅逐出中原,恐怕他們還必須和此刻的“敵人”聯手。因為當世唯一可與匈奴抗衡的,也只有當年的“黑羅剎”江載初了。
老將軍長嘆了口氣,下了最後一道軍令。
半盞茶後,陳留郡城牆上,孟良疑惑道:“他們不是要攻城嗎?怎麼這般磨嘰?”
黑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