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數月的米麵銀錢——這些是蜀地臣民供養給我的,你要我在這個時候,拋下他們,同你私奔麼?”
“江載初,我同你,是一樣的人。我們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終於再也承受不住,晶瑩的一滴淚就綴在眼角,將要落下之時,她不欲他看見,急急地轉身便走。
身後,他並未拉住她,卻只低低地說:“維桑,我們只自私這麼一回好麼?”
他深了一口氣,見她腳步踉蹌,卻並未停下,終於還是搶上前,攔在她面前,“維桑,我不能眼看著你進宮——你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多麼可怕。”
他閉了閉眼睛,強自壓下紛亂複雜的心緒,“我絕不能讓你過上像我母妃一般的日子。”
維桑退開了半步,仰著頭,有些倉惶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見慣了他舉重若輕的模樣,卻未見過他,這般的慌亂無措——這個男人,她本已下定決心,同他廝守一生一世,可原來,誓言是這世間最脆弱的東西呢。
“你的母妃很愛父親吧?那麼她在宮中,一定是過得很辛苦。”她的雙手用力攥成拳頭,指甲幾乎在掌心碎裂,“可我不會。我不會愛他,只要討好他。”
後山烈烈的風中,她的鬢角髮絲被掠起,如玉的臉頰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帶著難言的決絕。是真的要失去她了麼?江載初慟到極處,竟想仰頭大笑,這樣的局面,或許便是天意吧?
那一晚,這般急匆匆地將王祜請進了蜀侯府,若是能和他聊一聊,事先得知了聖旨的內容,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他眼睜睜看著她越走越遠,曾經在戰場上,身邊戰至只剩親衛,可那是,也不曾如此刻這般絕望!
因為,他心中那樣清楚,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第五章 辜負
元熙五年四月,寧王護送嘉卉郡主入京。
嘉卉郡主守孝不過三月,於情於理時間都太短,最後太后下了懿旨,囑咐郡主可以先入京安頓下,而後再進行婚禮。
維桑本可以拒絕,最後卻答應了。
用阿莊的璽印鄭重回覆信使後,小傢伙扯扯她的袖子,“姑姑,你帶阿莊一起去麼?”
維桑怔了怔,替他理了理衣冠,“不行。”
“可你每次都會帶著阿莊”阿莊低頭,泫然欲泣。
“韓東瀾!”維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自己情緒激動起來,“你多大了!還要哭?!”
被她嚇了一跳,阿莊生生將眼淚吞了回去,怯怯看著她不說話。
她說完便後悔了,深吸了一口氣,將他拉到身邊,低聲道:“姑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讀書,趙大人會督促你有什麼不懂的,也儘可以問他。”
“趙爺爺好凶啊!”阿莊苦著臉道,“每天逼我讀書。”
“不讀書怎麼成才?”維桑柔聲道,“要聽趙爺爺的話。”
趙鼎宇是川蜀中書令,深得韓壅信任,如今把大權委任給他,維桑倒也放心。
“姑姑,那你和寧王叔叔去京城玩,什麼時候回來呢?”他扶著桌面習了會兒字,忽然抬頭問道。
維桑安靜地想了想,又低下頭給他研墨,慢慢地說:“很快吧。”
“多快呢?”阿莊不依不饒,“姑姑,我給你三個月時間好嗎?這樣還能趕得及七月回來,帶阿莊去看花燈。”
她低著頭,又側了側身,不叫侄子看見自己的表情,笑道:“好。”
有溫熱的眼淚輕輕墜落在硯臺的墨汁中,一滴,兩滴,又輾轉輕輕濺開,落在手背上,開出了墨黑的花朵。
阿莊安安心心地重新習字時,維桑終於抬起頭,看了眼粉雕玉琢的小傢伙——因為想念母親,他瘦了許多。
再往後,連自己都不在他身邊。
可是怎麼辦呢
這條路這樣艱難,她要為了他,堅定的繼續走下去。
元熙五年四月十八日,蜀侯在錦州城外送別嘉卉郡主及寧王。
韓東瀾儘管才半人高,卻穿著著正二品的袍服,似模似樣的端了一杯酒在手中,敬給寧王。
寧王俯身接過,一飲而盡。忽聽孩童聲音,輕道:“寧王叔叔。”
他略略定神,卻見小蜀侯仰著頭,努力踮起腳尖,一臉急切。
他俯下身,湊到他臉邊,低聲問:“怎麼了?”
“我姑姑她這些天身體不好,你要多照顧她呀!”他急急地說,“她還答應七月回來陪我看花燈呢!寧王叔叔,那時你也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