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將軍,前邊斥候傳報,逆軍已祭過天地,明日便會開拔。”
老將軍舉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領軍是誰?”
“江載初。”
“寧王啊。”老將軍低低嘆了口氣,花白鬍子略有些翹起,他神色不動,“終有這一日,來便來罷,。”
話音未落,空氣中彌散開一點火星子的燥味兒,濛濛夜色之中。亮光一現,卻是遠處群山秀木中,映得天邊星子也黯沉了下去。
老將軍走至窗邊,眯眼望了望:“莫不是這山上走水了?”
“天乾物燥,長風城周圍群山上多是挖野菜充飢的流民,只怕是夜半烤火,點了這山也未可知。”副將憂心道,“將軍,需要派人去撲滅麼?”
“大敵當前,不得分兵。”老將軍霍然轉身,“傳令全軍,明日一早在點將臺備戰!”
“韓公子,火勢如今蔓延開半個山頭,只怕城內守將會下令撲火啊。”
灼熱的氣息旋流撲面而來,維桑站在山地,看著烈烈雄火,只覺得鬢邊的長髮都被烤得微微卷曲起來。
“不會。”維桑篤定道,“此刻上將軍領兵而來,守將王老將軍是穩重之人,絕不會分兵出來滅火。況且”
“況且這大火將夜晚照得如明晝,長風城地勢頗高,裡邊的人能將城外敵軍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於他們有利。他們絕不希望這火滅了。”
景雲接過維桑話頭,負手望著火景,悠悠道,“上將軍已經拔營。”
“多謝景將軍告知。”
“大戰當前,這般豪賭,你心底可有一絲忐忑?”景雲目光如刀鋒,彷彿要看出眼前這女子心底是否有一絲軟弱。
“忐忑?忐忑可能助上將軍打勝仗?若是能,我便存些忐忑。”維桑衝著年輕驍勇的將軍一笑,半邊臉色映在火光之中,“若是不能,要來何用?”
大晉光陽三年春。
上將軍江載初率軍二十萬,由南自北,抵至長風城下。
同日,守城老將王誠信接朝廷軍令,調集周圍城池守軍,共計三十餘萬,務必將逆賊斬殺於城下。
許多年後,長風城周圍的老人們回想起那一戰,猶自心驚膽戰。
自古以來,無數戰爭在此處發生。然而只有這一戰,被稱為“長風之戰”。
攻城的軍隊抵達長風城下那一晚,分明已是星夜,可是漫山遍野的火光將大半天空照得明如白晝,壓過一切星辰。空氣中不安地彌散著焦炭和松脂的味道,軍士們抹一把臉,抓出一道道黑痕,火勢隨著風勢,舔舐著夜空。
長風城內,每一個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駐紮安頓下的敵軍們。方陣一個又一個的矗立起來,人頭如同螞蟻一般,沉默而迅速。其中一個方陣忽然起了動靜,從中拉開一條空隙。旌旗翻滾間,一隊人馬急速行進,直入主帳。
城頭上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將軍,那是”
“寧王殿下。”老將軍手握著長槍,仰頭一笑,“很好,軍容完整,訓練有素,未讓我失望啊。”
老將軍一揮手,轉身的剎那,忽又停步,問身旁副將:“我在此處駐守,已有多久了?”
“從先皇年間算起,已有二十年了。”
“呵,當年他還是個孩子,先皇便送他來我這裡學習兵事,吃穿用度,和一般士兵無異。”老將軍撫了撫花白鬍子,“殿下倔啊,老夫就打,打到他下不了地想不到,想不到有這一日,對陣為敵。”
副將自是知道這段往事的,低著頭不敢開口。
“如今兵場相見,就看看這小子,這些年可有進益吧。”老人慨然一笑,轉身下城。
江載初在主帳中坐下,佩劍尚未擱下邊聽衛兵來報:“景將軍來了。”
“如何?”江載初起身相扶。
“這火已燒了月餘,獨秀峰幾已化成堅實焦土,熾熱滾燙,人足不能踏上。”景雲站起回稟,“上將軍,這山已經夠熱了。”
江載初點了點頭,“渠道呢?”
“徐先生督促著數千士兵,如今還在深山中挖掘改道。”
“韓維桑人在何處?”江載初沉默片刻問道。
“和徐先生一道進了山,十幾日不曾出來了。”
“知道了,去把孟良叫來,明日攻城,他為先鋒。”
“上將軍,守城的是,王老將軍。”景雲躊躇再三,輕聲道,“你和他”
“戰場之上,並無師徒之誼,往日之恩。”江載初在燈下輕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