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詩。我那時候多羨慕她啊,我就是想好好演戲當個演員,可我那麼辛苦地跟老師學東西,都比不過她的天賦。”
演戲,有時候也是一門老天爺賞飯吃的活計。
負責訓練她們這些人的老師是這麼說的。
顧惜特別特別討厭這句話,對了,那個時候,顧惜還不叫顧惜。
她叫顧昕,拍戲出道的時候,製片人說柳亭心這個名字取得好,站在顧惜旁邊的瘦高女孩兒笑著說那是她自己取的。
顧昕也就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顧惜。
她其實一直在學著那個人,學著她說話帶刺,學著她桀驁不馴,學著她舉手投足間的風情,學著她不肯向那些投資方低頭的傲氣。
她比對方小兩歲,理所當然地當著那個被人照顧著的妹妹,一直當到了她們山窮水盡,柳亭心為了餬口去賣衣服打零工,一雙如珠如玉般的手變得粗糙,關節都寬大難看了。
在意識到柳亭心可能不能再演戲的一瞬間,顧惜甚至是有點竊喜的,這甚至更堅定了她要跟著韓柯的想法,因為她似乎終於有了機會證明自己比柳亭心更成功,更適合成為一個大明星,一個好演員。
知道她想去當韓柯的“女朋友”,柳亭心罵她是腦子進水了,她卻覺得柳亭心是嫉妒她。
那之後,就是繁華迷人眼,名利醉人心,顧惜想過有一天去柳亭心面前去耀武揚威的,沒想到她還沒有真正的功成名就,柳亭心就再一次從低谷走了上來。
只是,至交成了點頭之交,一起逛街時吃過的冰淇淋,一起在夜市上吃過的烤串兒,終於都成了記憶裡的塵埃。
那些曾經一起體會到的味道,現在連一點渣滓都不剩了。
偏偏,卻成了顧惜這些天回顧自己人生時,最美味、最乾淨的記憶。
直直地往後一躺,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顧惜一言不發地開始發呆。
沒見過她家那麼英明神武的顧姐這個陣仗的小助理受到了驚嚇,被路楠拽了一把,收拾了床桌跟著路楠一起出去了。
“我要去京城處理一些事情,一日三餐你要去問,然後收拾房間……最重要的是,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再看見顧惜這個樣子,你知道麼……”
房間裡傳來了一陣嘶啞的吼聲,路楠猛地開啟門衝進去,就看見顧惜趴在床邊,剛剛吃下去的土豆餅和她喝下去的那些酒水都被她淋淋漓漓地嘔了出來。
路楠從衛生間裡拿起了一卷紙想要過來幫顧惜清理,卻聽見顧惜突然笑了。
“哈,沒了,都沒了……”
隨意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顧惜抬手拒絕了路楠她們過來清理她的嘔吐物。
“你們都出去,出去!”
路楠和助理都出去了,顧惜赤著腳走下了床。
床邊的臺子上,曾經的她和柳亭心還在一張封面上綻放著自己的青春,雜誌的主題是土的掉渣的“青春無極限”。
無極限麼?
她的極限,就是和韓柯糾糾纏纏,最後把他給搞了下去,這就是屬於她顧惜的人生。
22歲時候犯下的錯誤,她用了整整十年去彌補,是的,她今年已經32歲了,而不是外面的人以為的28歲。
她改掉了自己的名字,改掉了自己的年紀,32歲的顧昕成了28歲的顧惜,她一點點地丟掉了她以為自己不會眷戀的東西,一開始是為了名為了利,後來是為了自由,可是卻在走到盡頭的時候,發現她以為的“不惜任何代價”,她根本就付不起。
付不起!
她後悔了,後悔了自己這十年的時間都花在了韓柯的身上,後悔到想回到十年前把那時的自己生生掐死,後悔到想回到六年前和那個一腦袋名利權勢的自己同歸於盡,後悔到想回到幾個月前……回到幾個月前,把那個盯著韓柯動向的自己打醒。
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韓柯那個傢伙錯過了柳亭心的最後一面?
值得麼?
她付出的代價值得麼?她和韓柯這種人抵死糾纏到自己一無所有值得麼?
不對,她不是一無所有啊,她有錢,有人脈,有資源……對,就是這些東西,想要離開韓柯的代價不過是失去這些東西而已,她捨不得,所以她失去了別的。
以不同的方式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朋友,一段又一段溫暖的記憶,收穫了無盡的悔恨和永遠難以磨滅的疼痛。
值得麼?
到頭來這樣的孤家寡人……
真的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