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用鑰匙開啟了房門後還一路衝進了臥室,給自己換上了睡裙; 也連忙爬到床上給自己蓋起被子。
她似乎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掩耳盜鈴; 假裝自己從未在回家之後又出門過。
但是當她在把臥室裡的檯燈都關上之後; 被那份與黑暗一同到來的沉寂所包圍的她又會忍不住地去想伊蓮妮在帝國中央保安局的地牢裡和她所說的那些話語。
‘我們非但不會害他; 還會想方設法地幫助他!’
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後,林雪涅便同對方一樣,用被壓得很低的聲音說道:‘可不管你們到底是什麼想的,一旦被你們視為是幫助的那些行為被希特勒察覺,艾伯赫特就一定會遭遇危險。’
那麼然後呢?
然後伊蓮妮對她說:“他都已經決定幫助反抗組織還充當那些人在納粹高層的保護人了; 你以為他現在還能算得上是完全的安全嗎?聽著,我的朋友,在戰爭進行的年代; 只要想達成自己的目的,就必定得有自己可能會流血的覺悟。並且這很可能會是我們都需要的一條出路。我們不能讓英美兩國如願,德意志和蘇聯也不能再這樣彼此消耗下去了!”
在聽到了這樣的話語後; 她就跑了,並在在逃跑的時候還能記得把門給對方鎖起來。
但是此時此刻; 當林雪涅思考起當時把她給嚇跑了的那番話時,她卻慢慢地坐起身來; 並在重新開啟了檯燈後思考起了這番話裡對她來說更重要的資訊。
伊蓮妮說,那是他們都需要的一條“出路”。
通往莫斯科的那座橋樑會是苦苦掙扎中的艾伯赫特需要的出路嗎?
她不知道。
但歷史已經證明,同英美尋求合作必然不會是德意志的出路。
不向希特勒高層曝光那些擁有貴族身份的陸軍高層與他們之間的接觸; 這就已經是英國給予這些反抗勢力的最大仁慈了。
並且,當丘吉爾與他的一些親信聽說了1944年在德國爆發的7月密謀時,他們在當時非但沒有對這些為了信念而付出了生命代價的人表達同情與尊重,相反還很高興。
因為在這些人的眼裡,那隻不過是德意志內部力量的“自我消耗”。
對於他們來說,第三帝國就是第三帝國,在這個帝國內的任何人、任何意志都是第三帝國的一部分。那些想要謀反的德國人是否擁有著與希特勒全然不同的意願其實並不重要。
現在她已經在伊蓮妮那裡證實了自己好一陣子以來的猜測——她的戀人已經成為了抵抗組織的一部分,所以屬於艾伯赫特的“出路”,它又在哪裡?
一種隱約的感覺就此浮現在她的腦中——如果此時的艾伯赫特走的還是“七月密謀”的那些人在苦思冥想後依舊選擇的那條絕路,那麼即便他再聰明,又再有決斷力,他還是會失敗的。
那就好像1942年的德國所渴望得到的高加索油田,經歷了三個多月的苦戰,卻還是在即將奪下它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蘇聯人放火把它付之一炬。
當林雪涅讓自己的思維進到這裡的時候,她會有一種視野突然開闊起來的感覺,就好像她在門窗緊閉的深夜又推開了一扇為了擋住屋內的所有燈光而塗黑的窗戶。
此刻她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試著自己去思考了。
她甚至都從沒鼓起勇氣去問過她的戀人——如果希特勒真的在某天突然死了,第三帝國又會如何。
她的戀人太聰明瞭,又知道太多即便是來自未來的她都不清楚的細節。
因而她似乎已經習慣於躲在戀人的庇護下,放棄屬於自己的思考了。
漸漸的,曾經讓艾伯赫特說出“我不信未來,但我信你”的自己便成為了一個聯絡站點,只是守在這裡等著對方向她問出有關未來的那些資訊。
可是她愛的人卻總是縛手縛腳,什麼都不願意向她問起。
於是就連她也被彷彿已經被決定了未來的這個年代矇住了眼睛,開始習慣於像原本就出生在這個時代的人一樣思考。
她甚至要因為這樣的思考習慣而即將眼睜睜地看著一件一定會在未來讓她感到後悔萬分的事發生。
想到這裡,林雪涅幾乎是跳了起來,並光著腳在床上沿著床沿走了起來。
“拜託……拜託,想個辦法。”林雪涅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一邊這樣對自己說道:“想一個讓伊蓮妮即便安全回國也不會把艾伯赫特的事說出去的辦法……”
已經換上了睡裙的林雪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