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那些銀絲。
除此之外,他還十分消瘦。儘管他在幾個月前還進行了臥床增肥療法,只是顯然他的醫生並不滿意那個療程之後所得到的結果。
他已經快要四十歲了,在他的臉上和眼睛裡都擁有他這三十九年人生中不斷重複的彷徨,恐懼,孤獨以及對一切的不信任。
不可否認,當這些一起出現在這個作家的身上時,會讓他用有一種與他所身處的這個時代相融又相斥的獨特感,併成為他個人魅力的一部分。
現在,他就站在那裡,看著那個曾在1918年的冬天出現在他的世界裡的女孩。
那時的他正是二十七歲的年紀,否定屬於他自己的一切,彷彿只有寫作才是他生命中他唯一想要堅持的東西。可他卻還沒有寫出什麼能讓他自己滿意的東西。但現在想來,那竟已經是屬於他的最好時光了。
現在,他已經老了。
或許,他的年紀還不能用“老”這個詞來形容。可他的心已經很老了,連帶著那種滄桑感也從他的眼睛裡透露出來。
多年來,他總是習慣下午儘可能長時間地躺在床上睡覺,然後出去逛兩個小時,再在午夜快要到來的時候坐到他的寫字檯前,開始寫作。直到凌晨兩三點,四五點,甚至是六點。他給自己制定的寫作時間或許是最適合他寫作風格的,可長久以來的這種習慣卻毫無疑問地會毀了他的健康。
直到現在,他如果不在午夜到來之前上床睡覺,那他這一天就都不可能睡著了。
他的肺部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問題,可諷刺的是,肺部問題所導致的咯血卻會讓他在精疲力盡之後睡個好覺。因此他竟不反感那些,那種長久以來一直埋伏在他內心深處的,若有似無的自毀傾向甚至讓他欣然地接受那些。
當他再一次地看到那個彷彿一點兒都沒變的亞裔女孩時,他會出現一陣恍惚,彷彿巨大的海浪在他的頭頂形成,然後就這樣輕易地覆滅了渺小的他,以及他的城堡。
儘管,儘管三年前他還曾見過這個彷彿依舊還活在那個美好時代的女孩。
可或許是因為當時的那個雜貨店和素食餐館裡的燈光太昏暗了,讓他竟沒看清這個女孩臉上的微笑究竟是有多麼的明媚。
又或許是因為……當時她的身邊並沒有那樣一個人,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和神態,也讓她再不屬於這個卑微的男人所處的那個時代。
於是他就這樣注視著距離他不遠不近的那兩個人,直到他感覺自己的眼睛裡溢位滾燙的淚水。可這樣的淚水卻並不是因為他還愛著那個在他的生命裡消失了11年的人。
這淚水,只是在哀嘆著他早已逝去的美好年華。
當弗蘭茨·卡夫卡擦去那些淚水,並讓自己的臉又恢復那在他看來近乎麻木的表情時,林雪涅和艾伯赫特感受到了來自於他的視線。而艾伯赫特甚至比熟悉那份視線的林雪涅還要更早地察覺到它。
只是在最一開始的時候,並不記得卡夫卡的綠眼睛貴族是想帶著林雪涅避開這個男人的。可林雪涅卻是在他將這樣的想法付諸行動的時候看到了那個男人。
她不禁向著那位現在她依舊崇拜著的作家走去,並不需多想就將對方的名字脫口而出:
“弗蘭茨?”
當她這樣突然向前走去的時候,綠眼睛的貴族並沒能像先前那樣摟住她的腰,但他卻還來得及牽住林雪涅的手,並如此自然地,在他的意識傳達之前就已經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十指相扣。而當他聽到那個並不罕見的名字時,他會因為被喚醒的那一部分久遠的記憶而皺起眉頭。
他的思緒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又不能完完全全地想起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下午好,雪涅小姐。”
相比起林雪涅,用德語寫作的作家所說出的稱呼並不能稱得上疏離,卻也稱不上親暱。但當他對林雪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卻會盛滿了溫情與懷念。
這當然會讓林雪涅身旁的艾伯赫特對這個男人提起一絲絲的防備。可不等林雪涅意識到這一點,卡夫卡就已經看向艾伯赫特,並向林雪涅問道:“不和我介紹一下你的男友嗎?”
雖然每當深夜來臨,每當這二十世紀最著名的幾位偉大作家中十分特別的一位坐在他的寫字桌前時,他總是會展現出那樣的內心世界。可當他面對自己的朋友們,並與對方正常交往的時候,他總是會讓人感到十分妥帖的。
在見過他的人當中,有很多人都認為他看起來既不羞怯也不孤僻,甚至還會給予他諸如“開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