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涅先後用德語和捷克語說出這句話。圍聚在這個猶太女孩周圍的女人們因為這句話而起身稍稍後退了一些。在她們起身的時候,林雪涅看到了多拉·迪曼特的臉。那是一張擁有著純真意味,又不缺乏嫵媚的臉,即使是閉著眼睛睫毛輕顫的樣子也足夠惹人憐惜。
這讓她不禁轉頭看向那口放置於教堂內的,卡夫卡沉睡著的棺木。當她這樣清晰地意識到她所認識的那個人,她曾透過許多許多封信的人真的真的已經逝去,徒留一個悲傷的戀人在這個世上的時候,她突然感到一陣耳鳴。
但還不等林雪涅捂著耳朵再次聽清周圍的聲音,人們的帶著一些喜悅的驚呼聲就已經在這間教堂中響起。
那是因為那個名叫做多拉·迪曼特醒了過來。於是先前跪坐在她周圍的那些女人扶著她起身,當她們的身影就要擋住站在更遠端一些的綠眼睛貴族的時候,林雪涅似乎聽到了許多應當不屬於這間教堂裡的聲音。
又或者說……她所聽到的,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這間教堂裡的聲音。
當那些嘈雜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林雪涅只是睜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戀人所在的方向。可在那一刻,她卻發現自己分不清就站在那裡正和馬克斯·勃羅德交談著的金髮男孩的眼睛……究竟是綠色還是藍色。
然後那個男孩就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繼而轉過頭來看向她所站著的地方。但是那幾個就站在林雪涅身前不遠處的,圍著多拉·迪曼特的女人卻是遮擋住了林雪涅的身影,也讓她無法看到遠處的戀人。
巨大的不安感讓林雪涅連忙往旁邊走了兩步,然而兩個時空的重影就這樣如此清晰地出現,而屬於1932年的那一端時空則在眨眼間就破碎在了她的眼前……
她就這樣回到了2020年的布拉格。
回到了這間直到一個世紀以後依舊還留存於此的猶太教堂。
只是周圍的人再不是那些帶著悲傷的氣息來參加弗蘭茨·卡夫卡葬禮的,屬於上世紀的人了。當空氣中傳來更為溫暖的溫度,林雪涅會發現,她身邊的那些人成為了臉上帶著笑意的遊人。
“不……別這樣……”
當巨大的不安終於化作現實的時候,林雪涅幾乎是即刻就呢喃出了這句話,然後就再不顧她的周圍還有很多人,並在此時,在這裡,在自己的心裡說出“我要回到過去!”
但是熟悉的時空重影或是時空的漩渦卻是再沒有那樣輕易地出現眼前。
無論是屬於1932年的那場葬禮,還是她心愛的戀人,那些全都沒有再次出現眼前。
在這一刻,她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卻是失去了思考的力量。而當她慢慢向著教堂外走去的時候,不知是外面的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眼淚再一次地湧出,並順著先前的淚痕滑落臉頰。
她走出教堂,並坐到了教堂對面的長椅上。她望著那扇猶太教堂的門,一遍又一遍地試圖回到過去。可她卻是在這一天的下午無論如何都無法變回那個可以穿梭於現在與過去的女孩。
她只能坐在那裡,徒勞地嘗試著,直到那座猶太教堂的大門緊鎖起來……
當太陽就要落山的時候,她包裡的那個一直被她隨身帶著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又自動開機了的手機響起了鈴音。
只是這一次,她既沒有接起電話,也沒有使用她的“時空遁”,而是把她一直帶著的,用來與現代保持聯絡的手機當成了罪魁禍首那樣地用上全力往外砸了出去。
但是被她砸到了草地上的這部手機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振鈴。那讓林雪涅感到非常煩躁,並想要就此離開,可她又真的不知道此時的她還能夠去哪兒,又應該去哪兒。
在猶豫不決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在起身後即刻就往和手機所在的地方反方向的地方走去。當她這樣邁開腳步的時候,她的眼睛直視前方,並企圖再一次她的嘗試,能夠把她帶回戀人身邊的嘗試。可直到她走到下一個轉角,她都沒有成功,甚至連一絲絲時空鬆動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可她的手機鈴音卻還在離她現在所站著的位置有著好一段路的地方響起著。那讓林雪涅在經過了激烈的內心掙扎後終於轉身,並快步向回走去。
“我需要……我需要幫助。”
當她想到這一點後,因為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而思維近乎遲鈍到停滯的林雪涅終於又回過神來,並在快步走了幾步之後跑了起來。她跑到她的手機躺著的那塊草坪,並且一把拿起它,按下接通電話的按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