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因為他的弱而否定他的愛。
也沒有人可以因為他的笨而剝奪他愛人的資格。
夕陽臨空的剎那,他看見雲姐姐蒼白如素紙的容顏上滿是虛弱不堪,嘴角不斷的有血跡流出,氣弱遊絲,心便在瞬間痛的無以復加,似乎所有的經脈都在被撕扯著般劇痛。
他當時真的好擔心,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中,感覺到被黑暗的恐懼包裹著,看不到前路,茫然一片,唯有云姐姐孱弱的面容成為那片暗世界中唯一的光線。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那般心痛,比之前兩位皇弟加起來給予的欺凌還要痛千萬倍。
那亦是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何謂恨。
以往的時候,他的世界中只有好人和壞人之分,對於喜歡的人親近,對於不喜歡的人疏遠,感受著天地間的美好純淨,遺忘那些痛苦煩惱以及憂傷,從不去怨恨什麼。
所以他也從來都沒有機會知道恨是什麼滋味。
可是當雲姐姐一身病弱殘傷的時候,他便頃刻間明白了恨是什麼感覺。
但偏偏,他第一次恨的人,他最恨的人都是他自己。
恨自己保護不了雲姐姐,恨自己不夠強,也正是由於這種突然間橫貫在靈魂中的恨太過強烈,才使得他的意識第一次沒有在黑夜沉睡,從而知道了墨非君的存在。
他的愛不比墨非君的少,但是他依然願意放棄自己的存在,歸還給墨非君白日光景。
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繁花盛景,沾衣欲溼杏花雨的清雨紛紛,閒花落地聽無聲的靜默這一切屬於白日的景象,他已霸佔了這麼久,如今也該安心的歸還這一切了。
因為他知道墨非君比他強大,能更好的保護好雲姐姐不受到絲毫的傷害。
這天下也在沒有任何一人如同墨非君一樣,值得他信任到將她所愛的雲姐姐交付的地步。只要雲姐姐今日那樣命在旦夕的傷痛不會重演,即使他必須消亡,他也無怨無悔
和二為一6
若是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來不及告訴雲姐姐,他愛她。
不是那種依賴之情,不是那種姐弟之間的相依相護,而是愛。
如果愛的定義就是為對方付出生命,對方在自己的心中重逾一切的話,那麼他愛她,沒有任何需要遲疑的,關於這點,他無比確定,雖然他明白的有些遲。
夜逐漸的加深墨色,皎月懸於朗空,如同清幽的銀盤,銀光傾瀉如瀑,在記憶重疊的時候,君非墨融入到墨非君的記憶中,那些失憶前的過往逐漸的重新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此刻才明白,這麼多年,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面目在存在著。
可是他已經來不及讓雲姐姐看到他真正的面目,不是純淨如天使的君非墨,也不是無憂無慮的君非墨,而是任何事情都習慣籌劃掌控的君非墨,每一種才學都驚採絕豔的君非墨。
數年之前,他的琴超越了迷國所有的樂師。
數年之前,他的書法自稱一脈,民間爭相模仿謄寫。
數年之前,他的畫功已經超越了筆墨間的限制,指尖蘸墨,亦成絕世畫作。
他知道墨非君不願承認與他是一人。
而他也不願承認,和墨非君是同一人,雖然事實就是。
做上天入地,都獨一無二的自己,做舉世唯一的自我,是他們每一個人的驕傲,即使他們分別只擁有一半的靈魂和記憶,即使這靈魂和記憶都是殘缺而不完整的。
如今他如此讓步,只是因為愛。
逐漸的,墨非君的心中再無任何聲音響起,空氣寂靜的落針都清晰可聞,他知道君非墨已經消失,以後的以後都不會再出現,他將承載著一個人的兩份愛去愛雲蝶衣。
君非墨留下了他所有的記憶情感,放棄了白日出現的機會。
念及此處,墨非君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也許是痛,雖然他並不確定痛是什麼感覺。他終於可以看得見青天碧海,可是這一切卻伴隨著君非墨的消失,這一切是否錯了呢?
等到走到雲蝶衣面前的時候,他發現說出的話也似乎沉重了幾分,“君非墨,他說他愛你。”話語結束之後,他的容顏沉靜的帶著幾分蕭然,如同冬日的夜色。
他不希望任何人愛雲蝶衣勝過自己,希望霸佔她全部的視線,凝聚她所有的注意力,獨佔她所有的愛,但是君非墨的情,他也無法否定。所以君非墨臨消失前的心願,他會轉達。
舞沁已經離開,雲蝶衣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