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偏偏害我哥!高老頭你知道我哥的,我哥他沒那麼傻的,一定是那婊子把他逼得走投無路了。”
高老頭抓我胳膊的那隻手使了使力,算是勸了先不說了。他站起來,看了看醫院牆上的掛鐘,對著值班室叫了一聲:“醫生,應該可以了吧?”
測完體溫,值班醫生又在我腹部一頓亂摸。我本能地退縮,不擔心醫生摸出我沒啥腹肌笑我,也不是怕癢。我從來不怕癢的,但蔡小財這傢伙怕得要命,以前睡覺前我在被子裡癢他,他叫得驚天動地。我就對他說,你這肯定是怕老婆的命,蔡小財你記得要跟我搞好關係,有空沒空討好我,以後嫂子打你了或許我還能幫幫你。不過蔡小財還算識時務,往後我再撓他癢,他立馬就會求饒,口口聲聲叫我哥。
醫生說我的腹部僵硬,可能是急性闌尾炎,得做個腹部X 光片。說心裡話,我挺佩服這醫生的,現在像這麼高明的醫生實在太少了。說我是急性闌尾炎,就真是急性闌尾炎。我問什麼是急性闌尾炎,醫生解釋了半天還是沒能讓我弄明白,最後只好直截了當,說就是那根本來都退化了沒一點用的尾巴發炎了,然後還告訴我必須得住院進行手術。一聽要手術,我又開始發狂,不顧高老頭的拉扯,拼命地要向外跑。
“不,不要,我要去看我哥,我哥他一個人在那邊。”
“你聽我說!小菜,你到底還要不要聽我的話?你哥在那邊有人陪著,很好,有人陪著他的知道嗎?”
“不行!我剛才聽見我哥叫我了,我聽見他在叫我了!”
是的,正是在那個瞬間,我產生了幻聽,無比清楚地聽見我哥蔡小財在叫我,在對我說話。
他說,小菜,哥的腿好痛,但哥還能忍住。
他說,小菜,哥的上衣口袋裡有封信,是寫給你的,忘了寄了。
簡簡單的兩句話,那麼熟悉的聲音,我相信是蔡小財冥冥中對我說的,相信我哥他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都還惦記著我,緊緊地惦著,像怎麼都放不下的一種責任。
後來的屍檢報告證明,蔡小財的左腿在死之前已經骨折,並被確定是他在透過武術協會那個小閣樓往上爬第一次從搭在辦公桌的那張椅子上滑了下來。可是他還是那麼誓不回頭地進行了第二次努力,忍住左腿的劇痛,只用右腿著力,爬上了樓頂。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再苦再累再痛的事,他都能義無反顧地去做。我恨他,恨他死的時候竟然也選擇這種態度。
而他上衣口袋裡,也的的確確裝著封信,寫給我的,連郵票都貼好了。也許正是幻聽中我所知道的那樣,他是忘了寄了。直到快大學畢業,我才看到這封信。我記住了信裡的每一句話,記住了信的背面可能是他最後時刻添上去的那句話。他說:小菜,不要隨便到樓頂去玩,樓頂的風很大,穿再厚的衣服都覺得冷
我蔡小菜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挺有號召力。只是割個尾巴,小手術,卻也幾乎把全班同學和班裡輔導員都勾引過來了。
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依然有好的天氣,8 點多鐘的太陽從窗戶擠進來,照著雪白的床單,照著到醫院看我的同學的臉。
對於他們的好意,我除了心領,也還給予了一定的回報。比如,讓他們不去上課還能理直氣壯。後來盛可以告訴我,那天去看過我和沒去看過我的同學,面對老師的質問,一律答曰:我們看蔡小菜去了!
返回學校(3 )
手術前,自始至終陪在我身邊的,是高老頭,後來又多了信海欣和盛可以。信海欣抓住我的手的時候,我側眼看她,正好看見兩截被窗戶分割的陽光,一截綴在她手背上,像只翩翩欲飛的蝴蝶,另一截綴在我手腔上,猶如暖暖的一握,令人炫目而心醉。我還看見信海欣那雙滿蓄淚水的眼睛,如我心,滿滿當當,都是不能再甚的痛。雖然知道她已經對我掏了底,可我還是想問問她,問問她我哥跟她打電話的時候,說了些什麼。我似乎需要她一遍遍地重複,重複我哥最後的言語。我所能找到的,我所能知道的,信海欣是最後一個聽到我哥聲音的人。
信海欣說:“蔡小菜,不需要再說了,不需要了,你是不是想看見我也大哭?你知道你哥依然是放心不下你的就是了,你好好的,或許他會欣慰些。至於他為什麼要暫時別去想了,想不明白的知道嗎?等會做手術,你要聽話,不許鬧啊鬧的,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學校後面的河邊曬太陽。你能看到的,現在的太陽很暖和了。”
被推進手術室之前,我已經沒有力氣吵著要去見蔡小財,我只哀求著跟高老頭交待,要他記得給我哥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