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了,但沒接就被直接結束通話了,再然後乾脆就關了機。在此之前,他們雖然也已經有過不少的不愉快,但還沒鬧到分手的地步。
蔡小財向來敏感多疑,打電話不通之後,他就坐在小城的街道旁邊,無助得想哭。或許他已經哭了,只是嘴硬,事後依然不肯告訴任何人。高溫天氣,到了夜深,依然過往著襲人的熱浪。蔡小財不會抽菸,也不會喝酒,太多的煩躁不安,他找不到絲毫的撫慰和發洩。他連報紙都沒墊一張,直接就坐在了髒兮兮的地板上,頭埋在雙腿間,手抓著頭髮。
我想在那個小時候,我哥他一定又頭痛了。他遇上煩心事就頭痛,學習累了也會頭痛,頭痛的時候他就洗冷水臉,或者用手抓扯頭髮。上中學那會,每天下課,他的頭髮總是亂糟糟的,像愛因斯坦頂上的那雞窩。以前放假在家,他坐在白熾燈下搞學習,看見他時不時扯自己的頭髮,我其實也心痛過,但一直都只是嘲諷,說蔡小財啊,不喜歡自己頭髮改天剃光好了,別整天扯來扯去的,不然別人還以為家裡對你不好,你在抓狂。
聯絡不到白玲玲那天晚上,蔡小財可能就是抓狂了。他在地上坐了個把小時後,站起來,攔住了一輛計程車。從他實習的那個城市到省城,計程車開得快,也得要一個半小時,但他還是義無返顧地坐了上去,甚至都沒還個價什麼的。這顯然不是他的性格。倘若不是被逼急了,他怎麼可能改得掉斤斤計較的本性。我說他斤斤計較,並不是指他沒有度量,而是指他總是能省就省,不肯多花錢。這是他長到二十多歲,第一次打的,而且走的是長途。這無疑是他狠下決心甩出的大手筆,可沒想到,這個大手筆,竟然只是為了趕赴一場悄無聲息的傷害。
車趁著夜色開得飛快。有風從車窗裡灌進來,這個時候,蔡小財就感覺有些冷了。並不是說氣溫真的降了下來,而是隨著車的向前開,一種恥辱的預感開始無可阻遏地在他心底泛開。他不由地打了幾個寒顫。他的心通體冰涼。歪頭看車外如水的夜色,一點點地模糊,一點點地往後退,我哥他突然有了種壯烈的感覺。他說這是他平生頭一回有這樣的感覺!
他在給白玲玲的信中說,有時候當一個人前後左右都沒有路,那麼惟一的出口就是犯錯誤。可是又有誰知道,我其實是多麼的不情願?我是容不得自己犯錯誤的人,可是我又自覺不自覺地犯錯了。不管錯誤是大是小,都是致命的。我原本是一個想認真生活的人,這就註定我要在一種試圖原諒自己而又無法真正原諒的矛盾中掙扎著存活。
蔡小財定定地站在白玲玲在校外租住的房間門口,等氣平靜下來了,才用力地敲門。在與白玲戀愛期間,他來過這間小房子很多次,但從沒在這裡過過夜。他只在這裡弄丟了自己的初吻,只在這裡那麼深情地擁抱過讓自己入心著迷的白玲玲。如果白玲玲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可以無比堅決地肯定,蔡小財走的時候尚是處子之身。這種謝幕,在蔡小財自己看來,應當是完美的。生帶來,死帶去。聽說只有這樣的人投胎的時候身上沒有傷疤。
敲了三五下,門沒有開,裡面卻傳來了說話聲。
“誰啊?”一個男聲,粗俗並且帶著點野性和霸道。
“別理,肯定又是那幫無聊的瘋子。”是白玲玲的聲音。
“什麼瘋子?”
“就是住二樓的幾個小男生,特無聊,經常半夜三更敲女生的門嚇人。”
“不可能吧?他們經常來敲門?”
“也不是的,他們經常打牌到很晚,然後就上來無聊。”
“我出去教訓教訓。”
“算了”
這時候,蔡小財其實已經滿心憤怒,火氣冒到了頭頂,當聽裡面那男人說要出來,他還是身不由己地往後退了兩步,退到了靠近樓梯的一側。對於吵架或者動手動腳的事,我哥他膽總是特別小。在老家那邊上學時,要不是我跟我那幫弟兄罩著他,敢情他早被別人踩扁了。逢年過節,老媽殺只雞,他都要躲得遠遠的,害怕看見血,害怕聽見那種慘烈的叫聲。如果他不害怕這些,我想他死的時候可能都不會花錢去買安眠藥了。
他喜歡這麼種平靜,生生死死,只隔一線呼吸。
關於那幾個無聊的小男生,蔡小財以前聽白玲玲提起過。那當然是幾個不思進取的男生,跟白玲玲租住在一幢樓。白玲玲在三樓,他們在二樓。他們每天晚上都玩牌到很玩,並不賭錢,最後哪兩個人輸了,就上三樓去敲別人的門,如果敲不開或者被罵,就得從贏了的人的胯下鑽過去。
還好,那個人並沒有真的出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