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些日子,自己和呂后之間,固然回不到早年的溫情脈脈,但至少在表面上也算是婆賢媳孝。如今日這般不給自己面子,還是第一次。呂后這般敲打自己,不知道所為何事。口中卻恭敬答道,“陛下近來國事繁忙,前日裡還是來看過太后的。他的身子很好,晚上慣用大半碗粟羹,酉時入睡,沒有朝會的日子,早上卯正起來。”
“如此便好。”呂后笑了一笑,扶著蘇摩的手站起來,走到張嫣面前 “阿嫣,你可知道,我對你實是有些失望?”
張嫣挺直了背脊,低下頭去,“母后——”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呂后冷嗤一聲,鳳目微微上挑的時候,不同於劉盈眼眸給人的平和之感,看上去極為凌厲,“繁陽身子不好,你怕我看不上她,總是膽戰心驚,卻是想得太多了。繁陽她再不好,終究是身負我呂張二氏血脈的嫡長公主,身份尊貴,我容不得任何人對她欺侮。倒是阿嫣你,”
語氣轉為森然,“你當知道,既已身為大漢皇后,享了皇后的尊榮,同時也就應該盡皇后的義務。繁陽是長公主,是你的女兒,但你張皇后卻不僅僅是繁陽長公主的母親。你總該想想,你要做些什麼,才不負這母儀天下的名聲?”
“敬諾。”
長樂宮上一覽無餘的藍色天空,白雲飄浮流動,豔陽高照,長樂宮前的一叢菊花,開的分外豔麗。張嫣輕輕吐了一口氣。
“娘娘,”荼蘼牽著張嫣的手,眸中含著些不平之意。
張嫣唇角勉強翹了一翹,道,“我沒有事的。回去吧。”
她知道荼蘼是擔心自己從小嬌養,少有受到冷待,剛才卻在長樂宮受了訓斥,心中難免委屈。
雖說因著自己當初離宮出走的緣故,呂后待自己大不如前,但本來,做外孫女和做兒媳婦就是不一樣的。
如果說,在她離宮之前,她與劉盈關係未定,呂后還能當自己是外孫女,毫無雜質的疼愛;當自己與劉盈在雲中定情,再加上劉芷的出世,在呂后的心中,她就更多的是一個搶走自己兒子的女人。以呂后的控制慾和對子女的感情而言,指望她能夠同從前一樣對待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她與劉盈感情甚篤,身後又有阿翁阿孃支援,雖然膝下暫時沒有皇子,但後位穩固,有呂后喜愛,固然是錦上添花。但只要呂后沒有廢立心思,稍稍為難一點兒,並不能動盪什麼。
但是,終究,她也曾以親人的心思敬愛過呂后,如今落得個這樣局面,鬱郁難言。
回到椒房殿的時候,她問,“大公主如今怎麼樣?”
“回娘娘的話,”扶搖迎上來,笑道,“大公主已經醒了一會兒,如今正在偏殿玩耍。”
劉芷已經有了一歲多年紀,如今已能夠不靠人扶穩穩在榻上坐著。兩個月前,張嫣給她斷了奶,剛剛被乳孃喂著喝了小半盅蛋羹,一雙鳳眸漆黑明亮,在殿中左右四望,落在玄金絲楠木漆鳳求凰錦案上盛放楚地上貢的橘果的托盤上,見橘子色澤鮮豔,眼睛驀然一亮,便咿咿呀呀指著,要宮人取過來。
白果便上前,蹲下身子,取起一個橘子,笑道,“大公主。”
“不準給她。”張嫣忽的道。
長長的硃紅鳳紋裙裾拖在殿中織毯地衣之上,張嫣從偏殿門中走進來,站在劉芷面前,吩咐道,“大公主若想要橘子,讓她自己去取。”
白果微微訝異,不敢違抗張皇后的意思,屈膝應了一聲,“諾。”退到一旁,面上已經是掩去了所有的痕跡。
劉芷沒有接到橘子,疑惑的看了白果幾眼,咿呀出聲。
白果垂手,衣襟落下來,遮住手中金燦燦的橘果,不敢出聲。
好好微微不悅,轉開了視線,望見面前阿孃,不由歡喜作色,撲上來,作勢指了指不遠處漆案上的橘果,又搖了搖阿孃的手,眼含期待,張皇后卻依舊眉眼不動,面上神色清淡。
劉芷等了一會兒,見不能如願,不由惱起來。
她年紀幼小,是劉盈和張嫣的第一個女兒,更兼著有天生弱症,父母心中愧疚,待她更是疼入骨髓。雖然脾氣不錯,但一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受挫,粉雕玉琢的小臉漲得通紅,揮舞著胳膊,啊啊做聲。
“皇后娘娘,”乳孃看的心疼,急聲求道,“大公主年紀還小,”又有那樣的病症,“你便寬一寬她吧。”
“她不小了。”張嫣眉目不動,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種堅持,
“你們的意思我知道。她的路註定了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