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舉辦過婚禮。但我那時候只有十九歲,去過最遠的地方僅僅是縣城而已,我什麼都不懂,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意味著什麼,我也不過是被父母、被世俗擺佈的可憐蟲罷了。彤葉,在這件事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我也是受害者,你不能就因此而完全否定了我,總要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啊。”
這是連銳的真心話,在老家那一段婚姻是他一輩子都不願提起的汙點,每次想起他都覺得憋屈得慌。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說是井底之蛙也不為過,沒什麼見識,見村子裡祖祖輩輩都這麼過了,父母讓他娶,哪怕不情願,他最後還是屈從了。
可等他走出那個偏僻的大山後,見識到了外面精彩的世界,見識了更多美麗、活潑、自信、獨立有見地的姑娘後,他才意識到人生還有另外一種活法,與他的祖輩完全不同的活法。他這才明白,在老家那一段倉促又如同兒戲一般的婚姻是多麼的荒唐,所以他只能藏著捂著。
連母是個機靈的,看連銳的表現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她當即屁股一歪,坐在地上,捂住臉傷心地大哭了起來:“彤葉,你要怪就怪我吧,當年連銳不想娶二鳳的,是我和他爹逼他,要是他不答應,我們就要跟他斷絕關係。這都是我和他爹的錯,你心裡有氣,不開心,衝我和他爹發火,真的不關阿銳的事啊……”
傅彤葉看著連母唱作俱佳的表演和連銳臉上深深的後悔與落寞,心底的一角忍不住發軟。連銳那句話還真是說對了,他也是受害者,愚昧、落後與封建家長制的受害者。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她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全割捨下對他的感情,只是,這件事太挑戰她的道德觀和從小所受的教育了,讓她就這麼原諒他,傅彤葉又做不到,她心裡矛盾到了極點。
夫妻多年,連銳一看傅彤葉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所鬆動了,連忙繼續解釋道:“彤葉,我並不是故意欺騙你的。在跟你談戀愛之前,我查過了,根據94年民政部《婚姻登記管理條例》的規定,男女雙方未補辦結婚登記,其關係為同居關係,不視為事實婚姻。我與陳二鳳頂多算談過一段戀愛而已,根本沒有結婚。而且,自從我上大學之後,便再也沒跟她在一起過。我只是在認識你之前,談過一段戀愛,同居過一個月,就這麼罪不可赦嗎?你就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傅彤葉聽到他的這番辯解,腦子都被繞迷糊了,她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說辭,偏偏從法律上來講,他說的也沒錯。
可是,他跟陳二鳳的婚姻若不存在,那連大姐在連家呆了這麼多年,從一個二十來歲水靈靈的女人蹉跎到三十幾歲,人老珠黃,毫無生氣,又算什麼呢?
傅彤葉下意識地看向連大姐。
可連大姐的反應實在出乎她的預料。聽到連銳否認跟她結過婚,連大姐的臉上一片茫然,還有害怕和恐懼,就是沒有任何的憤怒和不滿。何為行屍走肉,不外乎如此。
甚至察覺到傅彤葉在打量她,連大姐一個激靈,像是猛然清醒過來一般,她忽然撲了過去,抱著傅彤葉的腿,雙膝跪地不停地哀泣痛哭:“彤葉,不要趕我走,我不會跟你搶阿銳的,求求你讓我留下來。我以後一定老老實實幹活,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傅彤葉連同左寧薇和風嵐都被她這出乎意料的反應給驚呆了。這連大姐的腦子不會是有坑吧,越想越是這樣,否則哪個正常的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另娶,自己老老實實在家伺候他父母不說,還得去他和新妻的家當保姆的?
這一幕的衝擊力太大,三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女性實在沒辦法想象,如今這個年代,世上還有這樣的女性,連大姐這思想,應該還活在一百年吧。
這一刻,傅彤葉深深地為自己當初的擇偶觀產生了懷疑。連大姐這樣的性格和詭異的三觀應該歸根於她從小所受的教育與所處的環境,那同樣在那個閉塞落後的偏遠山區生活了十九年的連銳能擺脫這種烙印嗎?從他能將連大姐帶到家裡來做保姆看,顯然是不能。只不過他平時掩藏得很好,或者說因為種種原因對她比較尊重,她沒看出來罷了。
連家母子,完全沒想到,這時候傅彤葉還能冷靜下來分析自己、分析連銳。還以為她是被連大姐給嚇壞了,不知該怎麼辦。
城裡有錢人家出身、出手闊綽又體面的兒媳婦和老家沒學識沒文化,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悶頭幹活的兒媳婦,傻子也該知道選前者啊。為了博取傅彤葉的好感,連母抄起被連洪扔在地上的掃帚,提起來就往連大姐身上打去,邊打邊罵:“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快鬆開,別弄髒了彤葉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