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我真的不想死得這麼無聲無息。” 嘆息般的話音如同細煙一般消散在了嫋嫋夜風中。遠遠望一眼視野盡頭模糊在濛濛暮色裡的邊州,秋清晨頭也不回地拉緊韁繩縱馬趕了上去。
王泓玉硬生生把淚繃了回去。再抬頭時,秋清晨的身影已經沒入了暮色籠罩的莽莽叢林中。
瀰漫在樹林裡的霧氣詭異地綿稠了起來。幾聲鳥啼掠過頭頂,留下淒厲的尾音久久不散。馬蹄踏上層層落葉,窸窣的聲響彷彿在無形中被放大,變成了無法容忍的動靜。秋清晨豎起一條手臂,潛進的隊伍眨眼之間便停了下來。夜幕籠罩中的樹林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而詭異的夜霧卻越來越濃。
秋清晨忽然覺得這裡的地勢,怎麼看都是一個打埋伏的理想地點想到這裡的時候,心中已然生出警覺——似有似無的殺氣,正隨著越來越濃的夜霧由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秋清晨的手握緊了腰畔的長刀。
一團幽綠的火光驀然間劃破了寂寂沉夜,只一閃便迅速分散在了周圍幾個特定的方位上。秋清晨警覺地轉頭看時,乾、離、巽、艮幾個方位也都亮起了幽幽火光。
果然不出所料。秋清晨迅速改變手勢,將隨行的二百名精騎兵分作左右兩隊。便在這時,耳畔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吶喊,黑壓壓兩隊人馬自巽、艮兩門蜂擁而出,以鶴翼之勢飛快地逼近了林地的中心位置。
“虎亂陣。”秋清晨厲聲喝道:“左支隨我破乾門走巽門,麻衣帶右支破艮門走離門。”
話音未落,秋清晨便想起帶在自己身邊的兵士並不是平時使慣了的親兵精騎——那些人瑞帝是不捨得拿來跟自己一起送死的。而今帶在身邊的騎兵還是出發之前瑞帝臨時抽調的各營房裡不當值的閒人。這些人不管武藝如何,素日作戰是否驍勇,在陣法的相互配合上怎麼說都差了默契。待秋清晨殺到近前時,自己的左支已被魏兵衝得七零八落。巽門變作震門,先前所見的虎亂陣竟已變作了亂劍陣。而麻衣的右支更是被魏兵團團圍住,首尾不能兼顧。
如此困境,竟和出發之前預料到的結局一分不偏,一分不差。
秋清晨心中反而靜若古井。不過就是八卦陣法不過就是尋找生門死門不過就是在生死之間做個了斷罷了。
怕又如何?
憤懣不平又能如何?
“轉雁行,走震門。”秋清晨摘下背後長弓,三支長箭穩穩地瞄準了擋在震門之前遠遠觀戰的幾名魏軍頭領。
陣中吶喊呼喝聲掩蓋了長箭的銳響。三顆頭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人潮之中。三箭之後又是三箭,震門之前的守衛已然大亂。秋清晨策馬當先衝破震門。
這一衝進去,便再不曾出來過。
待麻衣合左右騎兵之力瘋了似的破陣而入,一人一馬已在混戰中被亂刀剁成了一堆碎肉。毛髮鎧甲的碎屑混雜在一起,連拼都拼不出來了。魏軍高挑著一顆披頭散髮的人頭,遠遠退了回去。一浪高過一浪的囂叫聲真真切切喊得是:“速將秋清晨的人頭送呈陛下!陣中餘孽亂箭射死,不留一個活口!”
麻衣從血汙中摸出秋清晨從不離身的寬刀,身體晃了兩晃被後面的人扶住。麻衣哆哆嗦嗦地說道:“馬上突圍!”
亂箭雖密,然而魏軍得了秋清晨人頭已是喜出望外,並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麻衣帶著殘餘數十名騎手左衝右突,天明之前終於退回到了木伢林外。和匆匆趕來接應的側翼前鋒光耀匯合。
麻衣哆哆嗦嗦地拉住光耀的袖子,剛說了一句:“護送六子回邊州報信,就說我們中了埋伏,接應不及。秋帥殉職了!”便再也忍耐不住,掩面痛哭。
魏國地氣潮暖,一入冬綿綿陰雨便下個不停。雖然不像北地風雪交加,可是魏武已經習慣了北地的寒冬。反而覺得這裡的冬天格外難耐。無論裹了多厚的皮裘都不覺得暖和。尤其是常州這一帶,數百里連綿山路,連月不見藍天白日也是常有的事。
搓了搓發僵的手指,魏武轉頭問身邊的人:“這藥里加了什麼?怎麼聞起來這麼奇怪?”
玉臨風捧著一隻藥盅走在他身邊。他身上只穿了單衫,襯著一頭白髮,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聽見他的提問,摸了摸鼻子反問他:“嗯?奇怪嗎?”抬眼去看他時,魏武已經收回了目光。瓷白的臉攏在雨傘的陰影裡,線條流麗而冷漠。怎麼看都帶著疏離,彷彿周圍的景色都是他身後的一幕背景。
玉臨風不禁暗想:這孩子不知不覺已經有了幾分讓人輕視不得的威勢了
說起來,魏武還是他一手帶出趙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