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好像在流,她卻渾然沒有半分感覺。心房是一片空空,似已掏空!腦中也是空白一片,宛若呆傻
隱約間,耳畔好似傳來了許多嘈雜而遙遠的聲音,她卻只覺有些不真切。
“業已伏誅”
她怎麼聽得有些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茫然片刻,眼前一黑,最後一絲意識徹底消失。
再度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雨過天青的輕紗帳幔,數朵雪色梅花正顫巍巍的在燭火中搖曳。
一瞬間,如夢似幻。
愣了一剎,有些機械地緩慢轉首望向床邊那道站得挺直的黑色身影,視線在那絲光幽幽的下襬上停頓了片刻,才緩慢上移。最後,觸及到那雙眸色深幽的琥珀雙眸時,她的眸光猝然顫了顫,便化為了同樣不見底的深幽。若說不同,那便是除了深幽,還多了一絲朦朧而迷惘的飄忽之色。
默然無言地凝望須臾,她徐徐轉回首,輕輕地閉上了雙眼。
屋中一片寂靜,空氣也似停滯般不敢妄動。
良久之後,腳步聲似輕若重的遠去。
明思未有睜眼,恍若隔世般的醒來,身心是從未有過的倦累疲極。聽得帽兒輕步邁入的聲音,也不想睜眼。不知過了多久,方沉沉睡去。
翌日再醒,仍是帽兒默默陪在床邊。
一個上午,她只在帽兒離開床邊時才掙開一會兒眼。到了晌午,帽兒便再也忍不住的淚雨滂沱,她坐起,喝了一碗羊乳。
到了晚上,她才頭一回出聲,讓帽兒下去歇息。
帽兒只不肯,她便輕聲淡淡道,有人她睡不好。
帽兒心中滿腹欲言,可見得她沉靜若寂的淡淡眉眼,只能咽回,無聲退下。
待帽兒離去後,她在一室幽暗朦朦中睜開了眼,可那目光卻尋不到該看的焦點。
只是不想睡,卻不知自己該看什麼,該想什麼。支開帽兒,只因這時不想有任何人靠近身邊,沒有人在身邊,心放佛便不會被壓得那般不可言述的痛
可沒那麼痛了,不可名狀的空洞感又鋪天蓋地襲來
屋角夜燈透過紅色紗罩散發濛濛紅光,本該暖意融融,可她卻只覺清冷。清冷的涼意一直瀰漫到骨髓深處,連心也覺得有些寒涼。
閉上了眼,窗扇似被風吹髮出細細聲響,她睜開眼,看了一眼,慢慢撐手坐起,看著床前的文公公,唇角牽了牽,“公公來了。”
文公公深深地看著她,眼中情緒不明,少頃垂眸,“老奴受殿下之命特來轉告六小姐一聲,我們明日啟程。”
明思怔了一下,默然須臾後,語聲輕輕,“我同你們走。”
第二日晚間,明思走出房門。幾步便到了一牆而隔的書房門前,抬手輕叩門扉。
屋內靜了片刻,榮烈的聲音才淡淡響起,“ 進來。”
推開門,榮烈還是前日一般的一襲黑緞長袍,燭火中,絲光幽幽反光。似停了一瞬,他的眸光在從書案上抬起朝明思望去,眼中卻看不出半分情緒。
明思未有進門,倚門而立,靜靜低聲,“我要走了。”
榮烈定定地看著她,須臾垂下眼簾,眸光落在手中書冊上,淡然“嗯”了一聲,便再無言語神情。
明思頓了頓,“沙魯若是有意帽兒,告訴他,我將帽兒許他了。”
榮烈未抬眼,頷首淡淡,“好。”
明思垂了垂眸,遂再無言,鬆手轉身而去。
回到房中,將已經收拾好的包裹拿上,方直身,便聞身後傳來腳步聲。一轉身,布羅神色複雜的站在門前望向她。
“王妃——”布羅看了她一眼,“主子讓屬下送王妃出府。”
明思點了點頭,邁步過去。
走過布羅身邊時,布羅忽地似忍不住的低低出聲,“王妃不能怪主子,秋將軍他已萌——”
“我知道。”明思輕聲打斷,看他一眼,眸光輕垂,語聲平靜,“我都明白。”
如何能不明白?
那一抹笑意中的釋然輕鬆怎能不懂?
在那一刻,她才知,他早前的笑容悅色全部都是假的。
含笑應諾是為了她,欣然赴死卻是為了她同司馬陵。出生便受封少將軍的他,如何能不明帝王之心?
他若不死,元帝終不能放心。而最終,懷疑的目光也定會指向明思。他一死,北府軍就算存世也實若消亡。無兵力之威脅,元帝即便不信司馬陵已死,也會鬆口大氣,不至逼迫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