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唯一的旁觀者,拖著沉重的步子,跟不上任何人的步伐。我收住腳步站定,易北走出去幾步回頭瞧我,問:“怎麼不走啦?”
剩下的三人也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的集聚在我的身上,我對上沈睿的眼睛,不知那裡的笑意裡可曾有我?
“累了,不想再走了。”
沈睿緩緩走過,提議道:“即使這樣,不如到前面的茶館休息一下。”
茶樓裡座無虛席,聽說是別國有名的說書先生難得客座,明日就要離開了。世子容聽聞,笑言,“真是有幸了!”不過,雖是有幸,仍然事不湊巧,我們來的時候故事已經接近尾聲了。
“世子洛暗自嘆聲‘糟糕!’奮力擋開徐竛將軍劈下的長劍,急急的就要抽身回馬,駭然的瞭望城頭,眼裡見的是一面面白色的降旗隨風招搖。頃刻間,城樓上有無數流箭射出,如雨點般盡數落下,身邊的勇士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全數死在了自家人的弓箭之下,而晉軍的將士則散在四周,冷眼旁觀,就等著有想逃跑的便給補上一刀。直至最後,三千魯軍就只剩下了世子洛。”
我抿了口茶,想來這段評書是說二十年前的那場晉魯之戰,爹爹也是因此一戰成名,至今都被人津津樂道、傳承歌頌,只是此戰之後,爹爹再沒被重用過,反倒沉寂了。
沈睿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我探究的看向他,而坐在他身邊的趙晽似乎有所察覺,懷疑的看著我們二人,迎上沈睿笑盈盈的目光,隨即也報之以笑。我心裡一陣難過,最近不知怎麼了,常常為一些小事歡喜,為一些小事傷心,心情跌宕起伏的,難以迴歸平靜。
“城樓上,魯國御史大夫裴信的聲音被狂風扯得破碎,‘秦洛,魯國大勢已去,你還是趁早投降吧!’世子洛低眼環顧四周,仰天一聲狂笑,笑得人膽戰心驚,戰場上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著世子洛,不知他這是怎麼了。世子洛收住了笑聲,沾滿鮮血的龍淵寶劍指向城樓上的裴信,冷冷的質問道:‘裴信!你身為魯國的臣子,勾結外敵,謀害君王,陷魯國子民於水火,心裡可曾有愧?’”
我冷笑一聲,這句話問得真是多餘,還不如問問晉國許給他多少好處,看看有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城樓上,裴信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道:‘當今亂世,識時務者為俊傑,何來有愧?世子這話問得太沒有道理,定的罪名裴某也承擔不起!’秦洛收起寶劍,眼中光芒更勝,朗聲鄭重道:‘時務嗎?秦洛不知,秦洛只知身為魯國的世子,既無能守住魯國的疆土,又無能保護魯國的子民,著實有愧於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秦洛實乃貪生怕死之人,可事到如今也無顏苟活於世上了。’世子洛一邊說著,一邊回馬繞過雪地裡的斷臂殘骸,衝著晉國的將士繼續說道:‘魯國的好兒男盡數葬身於此,白雪為墳,黃土為棺。秦洛有幸,與他們長眠為伴,總算不枉此生了,只是’世子洛微微仰頭,與徐竛將軍遙遙對視,慘淡的說完最後一句,‘終怕要辜負一人了。’”
茶樓裡鴉雀無聲,人人神色肅然,對世子洛的慷慨就義無不感到惋惜。亂世之中的爭鬥,沒有對錯,只有勝負,世子洛雖是輸了,可也雖敗猶榮。某些時候,人們會表現出無比的寬容,打破常規,不以成敗論英雄,甚至還會對失敗者予以更多的憐憫和認同。我想,大約是生活太苦,人心太苦,今日仍是閒坐聽書,明日恐怕流離失所,亂世之中人若草芥,命如浮萍,不定哪天就成為了別人頌歌裡的一筆點綴。
所以,能像世子洛這樣死得其所,留名青史,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的。
我本以為故事就此收官,卻見說書先生慢慢的嚥了口茶,繼續道:“同一時刻,魯國的重重宮闕之內,只見無憂公主愁眉慘淡的坐在床榻上,聽著外面慌亂的腳步聲,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失措,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撲通跪在地上,哭腔道:‘公主,世子他薨逝了。’那無憂公主聽後,擺了擺手,竟沒有落淚,反倒衝著自小照顧她的嬤嬤傾城一笑,淡淡的說了句,‘也該上路了,世子不願等我可就糟了。’”
我正聽得出神,耳邊傳來趙晽的一聲冷哼,轉頭看她,又聽見她嘀咕道:“她哪有如此剛烈,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詫異,看她的神情似乎瞭解一些為人不知的內幕,好奇心大增,故意引著她說出來,反問道:“你又能知道些什麼,平白亂說!”
趙晽看了我一眼,似有不屑,語氣傲慢得很,說道:“這些宮裡的秘史不是你這種山野村民能夠知道的。母親親口告訴過我,無憂公主貪生怕死,為了活命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