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五味夾雜,只應了聲“好”,易北停下筷子,皺起眉頭看著我,眼神裡竟是擔憂,我知道他是擔心我。
看著油燈的火苗漸漸變暗,我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沈睿推門進來的時候嚇了我一大跳,我嗔怪的看著他,埋怨道:“你進人家的房間怎麼也不敲門?”
沈睿走到我身邊,拉開椅子坐下,笑了笑,“阿萱和我什麼時候這麼見外了?”
我偏過頭不去看他,這個人也有胡攪蠻纏的時候。
沈睿坐定,自己倒了杯茶,一雙眼睛鎖在我的臉上,問道:“之前出去玩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之後就成了這般樣子,究竟有什麼心事想不開?”
我心裡一沉,終究什麼都瞞不過他,看著他的眼神不禁流出哀怨。
沈睿拉過我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也說過了,那件事你不用擔心的,只要我開口求了,父王不會不答應的,真若不答應,我你二人私奔好了。”
倘若是往常,我多半會紅著臉,然後嘟囔道,“誰要跟你私奔。”可是現在,心底卻泛出了苦澀,如果只是私奔便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可就太好了,縱使我放棄了報仇,萬一被晉侯沈央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只怕也不會放過我吧。
我苦笑,拿起他剛剛給他自己沏的茶,送到他手中,看著他喝下,說道:“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
沈睿撂下杯子,笑道:“你說。”
我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淚,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幽幽地說道:“把我忘了吧”
沈睿眼底填滿了驚愕,仿若沒聽懂我的話,那眼神竟像是不認識我一般,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沈睿,向來波瀾不驚的他,竟然也會失控,雙手抓住我的肩膀,不過很快,沒等他繼續追問,身子就晃了晃,癱軟的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
沈睿對我很瞭解,同樣,我對他也很瞭解,早就猜到他今晚會來找我,所以一早已經將從易北那裡要來的蒙汗藥放入了茶壺裡。
我費盡力氣將沈睿扶到床上躺好,手指留戀在他的眉宇間,還有眼睛,鼻子,嘴巴,臉部的線條稜角分明,這樣的一張臉我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我心裡自然割捨不下這份情誼,但同樣,也放不下身上揹負的血海深仇,逃避了這麼些個日子,終該要面對了,我清楚自己的心,我若不去報仇是不會安心的,可真要去報仇,無論結局是怎樣的,沈睿都會接受不了這樣的,他一定會痛心的,我捨不得他痛心,不想他左右為難,如果真有的選擇,我寧願他只是單純的恨我,沒有愛與不捨。我要抹去我與他的一段記憶,從此就是陌路,對於陌路的我,無論他要怎麼做,都不會為難吧。
我默唸出帝玄古謠;帝玄珠慢慢轉動,我的腦海裡浮現出與他相識的一幕幕。
水波漣漪的荷塘深處,霞光罩在白衣男子身上暈出一層光燦,他笑著看我,說,“秦姑娘這麼急忙轉頭走開,難不成是不想見到在下?”
古董店內,他牽起我的手,將玉鐲往我的手上套去,慢慢推至手腕,鬆開,笑著說了句“果然好看”。
沿途的驛站內,他坐在我的對面,眼裡噙著笑,悠閒地說,“阿萱怎麼能不辭而別,真是不應該!”
月如夫人的別院門外,他牽著我的手,笑容滿面,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淡定道:“有我在,不用擔心。”
他的臉慢慢的靠近,溫溼的兩片唇瓣印在我的額頭上,蜻蜓點水,緩緩的移開
每一幕記憶抽離的時候,我的心也都跟著疼痛一下,很是捨不得,只怕這些,將來只有我一個人可以記住了。
兩個時辰之後,我將沈睿先前的記憶已經全部抽離,就只剩下我七歲的時候離家上青丘山之前與他兒時的記憶了。
我突然停止了催念帝玄珠,瞬間下了決定,想要為他保留這部分記憶,原本,他也不知道我就是徐蓁,如果命中註定秦萱與沈睿無緣,那至少,徐蓁還可以與沈睿儲存著一點的緣分,我不忍心連這一點的緣分也親手毀掉了,反正如今,沈睿已經不記得秦萱是誰了,何苦又讓他連徐蓁也忘記了,這是我的私心,我終不忍心他將我完完全全的忘記,哪怕只記住徐蓁,哪怕他不知道徐蓁就是秦萱。
一切結束的時候,易北走了進來,站在我身邊,“你這又是何苦啊!他真的全不記得了?”
我筋疲力盡,點了點頭。
“那下一步我們怎麼辦?”易北看著躺在床上的沈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