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金針倒拈在手,斜倚在臥榻上挑燈縫繡一件龍袍,遂示下高力士亦候在簾外,獨自輕著步子轉入珠簾。
聽著有腳步聲傳來,江采蘋也未抬首,只以為是雲兒又入閣來作催歇息,便曼聲啟唇道:“你且回房歇息便是,吾一會兒便歇下,不必再起夜過來,現下乍暖還寒,莫著了風寒。”
李隆基軒一軒入鬢的長眉,也未應聲,待步近,才細看清江采蘋手上那件龍袍竟是多年前早就為其在縫製的那件褻衣。
說起這件褻衣,李隆基也是無意中聽小夏子說過這麼一嘴,早年就聽小夏子說,有回在宮道上碰見雲兒,問及江采蘋在作甚,雲兒隨口就回了句,只道是江采蘋近些時日一直在趕著繡龍袍。不過,江采蘋的口風倒是極嚴,今日李隆基還是頭回親眼看見這褻衣,巧在這褻衣也只差幾針就繡完了,繡工雖不怎叫人恭維,但畢竟這繡的人的心意足矣使人看著快慰,那一針一線,密密麻麻,層層交疊,龍騰鳳舞的圖案,又豈是輕而易舉即可一蹴而成的簡單活兒。
反觀江采蘋,半晌未聽見回話,一抬眸卻掃見一雙龍靴停在其眼皮底下,心下登時一跳,連忙擱下針線,做欲起身迎駕:“嬪妾不知陛下駕臨”
李隆基一手扶了江采蘋起見,龍目含笑,伸手取過搭在針線笸籮上的龍袍,又細看了兩眼:“朕竟不知,愛妃還有這般手藝可是為朕做的?”
李隆基的話音中透著濃濃的笑意,江采蘋面頰一陣兒臊熱,別看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偏不擅長這女紅,否則,何致以一件褻衣楞是繡來繡去鼓搗了近三五年還未修成完工,一遍遍改來改去竟是越改越不成樣兒了。
“陛下只管打趣嬪妾便是,嬪妾自知自個手拙”垂目一把奪過那龍袍,江采蘋抱在懷中背過身去,猶不自覺話中已是帶足了嬌嗔之氣,“陛下若嫌棄,大可丟了!”
李隆基啞然朗笑了聲,拽著龍袍一角一扯,將江采蘋連人攬入懷:“朕,豈捨得?”
感觸著李隆基的熱氣吐在耳際,江采蘋忽覺有些不自在,恍惚間掙脫了李隆基的懷抱,閃向一旁。不知何故,今刻面前站著的人明明是李隆基,其眼前卻一閃而過薛王叢的那雙細目,好似如芒在背一般。
“嘶~”扯著龍袍一拉一拽的工夫,江采蘋只覺指尖一痛,不由得倒吸了口氣,垂首一看,才知指肚被金針炸了下,已是冒出血滴來,且不偏不倚染紅了龍袍上那條金龍的龍眼,滲透了其上的絲線。
顧不上指尖還在刺痛,江采蘋慌忙以袖襟擦拭袍上的血漬,可惜已沾染在其上,一時已是擦拭不掉,縱便過後可清除掉,這龍袍染上血汙,已屬大不敬,只怕是要白費這一番心思了,如若不然,倘使被人知曉此事,指不定會鬧出甚麼風波來。
情多累美人。原本這件龍袍,江采蘋已無意再繡,只是前幾日又在笸籮裡翻找出來,撫摸著其上還未成形的龍鳳配,又猶猶豫豫地繡了起來,然今日眼看著這金龍就要繡完,卻又染上了血漬,看來,當真是天不遂人願,觸控不到的那份上蒼的眷顧,無論再如何的努力,終歸也是徒勞。思及此,江采蘋忍不住凝眉嘆息了聲。
高力士守在閣門處,眼見時辰已晚,李隆基待在閣內還未出來,心想著聖駕今夜估摸著是要留在梅閣了,於是低聲交代那幾個小給使先行退離,這時,卻見雲兒由房內步出來,朝閣階步上來。
“阿翁”乍見高力士,雲兒顯是一愣,環顧閣內,心中一喜,旋即又是一沉,有些七上八下,“阿翁何時來的,陛下可是”
高力士點下頭,示意雲兒莫做聲,與之步向一側,借一步說話道:“陛下正在閣內,聽老奴一勸,這會兒莫入內為宜。”
雲兒蹙眉略一思忖,對高力士屈膝禮了一禮,先時在房中,不知怎地其坐在燭案前竟趴著寐著了,連聖駕駕臨都未聽見動靜。而彩兒、月兒兩人早在天色才一擦黑那會兒,就窩進了寢房睡下,這刻二人早已睡得正濃香,尤其是彩兒,但凡一入覺就是雷打不動,想必更未聽聞見甚麼。
前些日子,月兒也有與雲兒說及,那日宮宴上江采蘋與薛王叢在龍池船舫上有過一見之事,雖說江采蘋原是為與父江仲遜見面,但若被不知情的有心人士察知,勢必又會無中生有,亂嚼舌根。聖駕已有些日子不來梅閣,今夜卻移駕而來,且隨駕同來的僕奴並無幾人,也不知是為何事而來,在雲兒思量來,萬莫是聽了甚麼流言而來才好。
VIP章節 第457章得失
翌日,李隆基便下敕,又為皇太子李亨續娶了一位良娣——張氏。
朝堂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