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初年,楊國忠與鮮于仲通俱時任劍南節度使的章仇兼瓊之力,得以入朝覲見,拜為朝廷參政命官。至於鮮于仲通與楊國忠之間的源緣,說來卻是話長,早在楊國忠還未發家之前,鮮于仲通常予其物力上的資助,並將楊國忠薦與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而在當時,鮮于仲通就已是四川一帶赫赫有名的大富商,家財萬貫,堪與王元寶、楊崇義二人齊名。
章仇兼瓊一見楊釗身材魁梧,儀表堂堂又伶牙俐齒,遂即任楊國忠為採訪支使,慮及朝中李林甫正專權,祿位難保,便欲使楊國忠入朝,作一內援,逢巧那一年楊玉環隨駕從太真觀入宮,寵冠六宮,楊國忠趁機與楊府攀上親聯,利用這一裙帶關係,近年間不只章仇兼瓊、楊國忠二人年愈擢升,連帶鮮于仲通也被引見入朝,直到去年年中就取代了章仇兼瓊劍南節度使一職。
不巧的是,鮮于仲通上任還未兩個月,南詔就與大唐生出戰亂。去年秋,閣羅鳳路過雲南郡謁見張虔陀,卻遭張虔陀手下辱罵,又侮辱同來的閣羅鳳妻女並索要財物,甚至反誣閣羅鳳謀反。閣羅鳳一氣之下遂將此情表奏朝廷,孰料一月過去,大唐竟不予置理。初冬,閣羅鳳又得知鮮于仲通正作備率兵八萬進軍雲南,憤然之下於是先發制人,率然出兵圍攻了姚州,殺了張虔陀,並一舉出兵佔領了唐在雲南的羈縻州縣三十二個。
對於這個中原委,李隆基不是不知情,但當時正與楊玉環在驪山行宮度暖冬,見日裡載歌載舞,沉溺於享樂之中,原以為只是小事一樁,也不曾放在心上,何況當時諸多朝事都已交予李亨代理,且朝中還有裴耀卿等朝臣輔佐,卻不成想事情竟會鬧到這等兵戎相見的地步。
“太子何解?”斂下隱憂,李隆基睇目李亨,龍顏微霽顏。
被李隆基一問,李亨倒也未慌措,顯是在入宮拜謁之前就已深思熟慮過,亦或是與人有過細密商酌:“兒聽說,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是個‘褊急寡謀’之人,而云南郡太守張虔陀亦為人‘矯詐’,當年蒙歸義病故,時任姚安別駕的張虔陀,便曾與誠節私交甚密,幾欲挑生南詔內亂。是以,以兒之見,閣羅鳳與張虔陀的狹隙實非是一日兩日之事,但今下禍及邊患,當是謂以權謀私,不無挾私報復之嫌。”
聽罷李亨一席話,李隆基緘默良久,默不作聲的未予表態。在其位,謀其政,一國皇太子它日就是君臨天下之人,而作為一國之主,所謀的當是國之太平,民之安生,天下之福祚。所謂的忠奸,實也只限定於一念間罷了,並非就是絕對可言的。
譬如李林甫,都道其是個奸邪之徒,來日必為國之大患,自然這些年李林甫也未少在前朝構陷忠良,結黨營私,徇私舞弊,但在李隆基眼中,李林甫也不盡然就是一無是處之徒,大唐盛氣,更是離不開李林甫的“柔佞”手腕,自處臺衡,動循格令,謹守格式,百官遷除,各有常度,窺伺上意,順風承旨,也唯有如此,將如斯一個奸臣掌持在手下,讓其去背盡這一朝的黑汙,身為一代帝皇,才可高高在上的穩坐在那張龍椅之上,一身的光潔不染,普照天下萬民。
換言之,倘使把朝中所有的奸佞之臣都除之,盡餘下的所謂的忠良之臣中,遲早也會分幫結派,沒了奸臣,良臣遲早有一日也會退變為奸,人無私心不足於為人臣子,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與其逼反良臣謀逆,反不如在忠奸這兩者之間維持一個平衡適度,如此才可平天下,是為治天下之理。
今時的李亨,終歸還是嫩了點,盡信書不如無書,盡聽於人言只會失去理智,無法掌持這整個天下之大。
換於此事上,即使張虔陀是該殺之人,閣羅鳳亦無權一刀砍下張虔陀的人頭,理當送交朝廷上表觸覺,因為只有其這個大唐國主才可手操天下臣民的生殺大權,是故閣羅鳳此為,已然是在向大唐公然挑釁,若放任不管,定然後患無窮。李隆基是一路踏著一條血路才坐擁上寶座的,沒有人比其更明懂這其中的道理,既已養虎為患,勢必就要及早拔掉虎牙。
而照今下的時局,不管是在前朝亦或是在朝外,李亨雖說已是大唐的皇太子,卻還不見得就可坐穩這皇太子之位,一個勢單力薄且毫無主見的皇太子,縱使繼承大統,也只會淪為一個傀儡皇帝。
李林甫把持朝野,與李亨早已勢不兩立,這幾年之所以對楊府一門恩遇甚厚,李隆基無非意在借用楊國忠一黨日愈有所牽制李林甫在朝中的勢力膨脹,如若李亨現下又與楊國忠結下仇對,藉此打壓楊國忠一黨黨羽,一旦楊國忠又回頭與李林甫互為勾結,待到那時,只怕李亨的太子之位再難保住。
不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