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籠統,卻也不盡然是在含糊其詞。
見龍顏微沉,江采蘋微展顏。不無關切道:“陛下,小公主可是醒了?”
李隆基拊了拊掌,提步向坐榻,看似頗為漫不經心的沉聲說道:“還未醒過來,有奉御候在裡頭。朕在殿內有些悶得慌。”
“想是陛下乏了。今日之事,不如先到此為止。待趕明兒個再行查辦亦不為遲。”看眼這滿庭院的晦氣,江采蘋溫聲道,“陛下不妨起駕南燻殿,今兒便早些歇息下,再者明兒個還要上早朝不是。”
撫著江采蘋的素手握在掌中輕拍了兩下,李隆基依是沉著面顏,龍顏半點未放晴的皺了皺眉,龍目卻不怒而威向一直杵在一角的春兒:“還不從實招來!”
冷不丁被李隆基一呵斥,春兒登時瑟縮了下肩頭,撲騰一下子伏首在地:“陛下,奴、奴奴所言無虛啊!”
凝眸驚恐萬狀的春兒,江采蘋緩聲寬撫向李隆基:“陛下息怒,龍體為重。”莫說春兒嚇成這般模樣,若春兒真知道些甚麼,此刻人在金花落,又豈敢實話實說,就算豁出命去替人擔罪犯下欺罔之罪,過後都免不了被人滅口。
許是一時過激,李隆基坐在坐榻上,悶聲乾咳了幾聲。見狀,高力士立時步近,為李隆基捶了捶後背,一臉焦切地看向江采蘋。
江采蘋稍作沉吟,心下微沉,眼前這樁事已然鬧到這種地步,倘使放任不管任之而為,恐怕事後還要多弄出一條人命來,事已至此,也只好一查到底,索性不顧情面的讓真相大白於人眼前,即便為此做個惡人也好過往後裡有人越發肆無忌憚的欺下瞞上肆欲在這宮裡一手遮天。而有些賬,也該是時候算一算了。
“陛下”忖量及此,江采蘋抬首望向李隆基,美目清如一汪潭水,詞嚴意懇道,“陛下若還信得過嬪妾,但請把此事交由嬪妾處置便是。嬪妾以一己之命擔保,不出明日,嬪妾必給陛下一個交代,絕不使一人蒙冤含屈。”
江采蘋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的目光紛紛投注向江采蘋而來,雲兒侍立在旁,更是忍不住緊聲就喚了聲江采蘋,不知江采蘋何苦要代人受過:“娘子,娘子這是何苦”
四周倏然靜極一時,靜得連一片落葉飄悠悠地刮落地上都落地有聲。夕陽西下,染紅了西山一大片朦朧的日暉,殘陽如血。
好一會兒無人吱聲,李隆基才緊握了下江采蘋的素手,一言未發的從坐榻上站起身來,徑直而去。
目注李隆基拂袖而去,江采蘋就地禮了禮:“嬪妾恭送陛下。”
與此同時,陳明玉及仵作、食醫幾人亦忙不迭躬身恭送聖駕,高力士看在眼裡,似要說些甚麼,卻未道出口來,只嘆息著緊走了幾步隨駕一同離去。
小夏子跟幾個小給使猶豫在原地,正不知如何行事,但聽江采蘋說道:“煩勞夏給使先行把霓兒的屍首,抬往梅閣。”
小夏子一愣,一時半刻頗費解,不解江采蘋要這死屍作甚,這要換做其她的妃嬪,只怕個個唯恐避之不及。
江采蘋輕抬了下手,示意雲兒近前,掩唇與之附耳了幾句,雲兒立馬屈了屈膝,招呼小夏子讓幾個小給使去取了個擔架,隨之把霓兒的屍首一路抬往梅閣去。
“爾等且隨本宮,入內一看。”待雲兒帶著幾個小給使擔抬著霓兒的屍首離開後,江采蘋才又正色示下陳明玉、仵作及食醫幾人,跟同自己步進霓兒的寢房仔細檢視了下房中的情勢。畢竟,據春兒所說的,霓兒的寢房正是案發現場,指不準會留下些案證。
霓兒所住的寢房,乃下僕的房間,房內的擺設十為簡單,不過是一張几案、一張臥榻而已,茶案上還放著半壺涼透的茶水。一步入房門檻,最令人刺目的就是仍然懸掛在樑上的那一條三尺白綾,綾下擱置有一條看上去像極被踢倒而倒翻在地的胡凳。
小夏子留守在門檻外,看著江采蘋步進霓兒的寢房去,忽覺背後冷風陣陣,回頭一看卻不見一物,不由牙齒打顫。實非是其膽小,而是這死人的寢房當真讓人直覺可怖,好似陰魂不散一般,故而陰風襲脊。
李揚步於後,眼見小夏子滿臉的懼意,磨蹭著不肯向前邁步,遂繞入房中去,嘴上雖未說甚,心裡卻禁不住犯嘀咕,這少了命根子的男人還真不如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膽魄。
“爾等自行檢視下,若發現何異狀,只管取證記下,待少時隨本宮回了梅閣再說。”回首見李揚也隨後緊跟進來,江采蘋如煙的柳眉微微一斂,擢皓腕掩唇壓低聲跟陳明玉、仵作以及食醫、李揚幾人交囑過後,旋即徑自提步向霓兒的臥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