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宮婢,今日之事,自是無人亂多嘴。
“陛下怎地這會兒過來了?可是要起駕回宮?”江采蘋頷首搭上李隆基溫熱的大掌,溫聲細語關問道,不知忠王府的喜宴是否已散席。聚散匆匆,倘若今個的喜宴已是終場,想必其與江仲遜今日這一見也該話別了。
李隆基立定身,環睇諸人,龍顏略顯不自然,就地負手道:“愛妃多慮了。適才朕與五郎在迴廊聽雲兒說,愛妃在此陪阿丈說話,朕便順道過來看下。”
凝睇李隆基,江采蘋莞爾一笑,著實未料李隆基面對江仲遜時竟有分靦腆,有欠從容,甚至微微曬紅了龍顏。不過,李隆基既當面尊江仲遜一聲“阿丈”。肯放下帝皇的架勢,江采蘋只當李隆基的臉紅是醉酒的緣故,但笑未語。
聽李隆基這般一說,江仲遜連忙躬身肅拜道:“臣惶恐。”
“既非在宮中。阿丈大可免禮。”李隆基抬了抬袍袖,旋即引請江仲遜步向涼亭,小坐片刻。
薛王叢直立在旁。未發一言,叫人難以捉摸。待江仲遜、薛王叢互為虛禮做請一塊兒趨步在李隆基身後步入涼亭,江采蘋才不動聲色地輕移蓮步,提步入亭坐下身,手心卻無端端捏了把汗。
高力士在後衝彩兒使了個眼色,極小聲交代了彩兒幾句。只見彩兒轉即拽了月兒離去,雲兒這才與高力士於後侍立在亭外。
李隆基一甩衣襬。正襟危坐在石凳上,才故作不在意的又開金口道:“早前聽五郎說,阿丈在莆南一帶頗有名望,時常懸壺濟世,醫者仁心。朕早年便有意召阿丈入宮,供職於尚藥局亦或太醫署,怎奈梅妃禮讓,言,阿丈年事已高,但求在故里頤養天年。”
江仲遜忙又起身拱手,不卑不亢道:“承蒙聖人抬愛,臣今已年過半百,不敢忝居高位。蒙聖寵。梅妃在宮中安平,臣賦閒在家得以安享晚年,已是感沐皇恩,於願足矣。”
抬手示下江仲遜坐回身,李隆基若有所思的撫掌道:“阿丈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之心誠然可表。梅妃貌婉心嫻。習禮流譽鏡圖有則,譽聞華閫寔惟通典,自執掌六宮以來,未少為朕分憂,阿丈大可安之。”
“臣,謝主隆恩。”江仲遜復又謝恩,江采蘋靜聽在側,看著李隆基與江仲遜一言一答,全未插言,有道是“男人在說話,女人別插嘴”,這年頭,也算三從四德之一了。
其實,江采蘋並不在乎甚麼三從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其早已做足勁兒,只是此刻不想開口而已,就算李隆基與江仲遜話不投機,旁邊還坐有薛王叢,此時倒想聽一聽薛王叢如何表態。
這時,彩兒、月兒端持著茶盞奉上茶水來,剛才高力士之所以跟彩兒低語,正為奉茶之事。前刻一步近涼亭,高力士就一眼掃見涼亭的石案上空無一物,時下這大熱的天兒,豈有乾坐著閒聊之理?說來也怪韋氏一時忙昏了頭,先時只引了江采蘋、江仲遜移步涼亭一敘父女之情,回頭淨顧招待滿堂賓客楞是忘卻差吩個婢婦來端茶倒水,如此的招待不周未免有失禮之處。
好在江采蘋有夠識體,倘使換做後。宮其她妃嬪,譬如武賢儀、常才人等人,非得嚷嚷著小事鬧大不可。江采蘋不予追究,眼下李隆基步至涼亭,又豈可一再遷就,為免擾了聖興,高力士故才及時交囑彩兒趕緊的去找韋氏奉上一壺好茶來,省卻因由這茬事兒再惹得龍顏不悅可就划不來了,更別說今日還是個大喜的日字眼,豈非自觸黴頭。
接過手彩兒、月兒奉上的茶盞,江采蘋親自斟了四杯茶水,一一奉與李隆基、江仲遜、薛王叢,而後才又端坐下身。諸人品著杯中茶,亭內靜極一時。
夕陽西下,山際見來煙,好看落日斜銜處,一片春嵐映半環。時辰上已近戌時,將近暮鼓夜禁之時。
江采蘋一聲不吭的淺啜口茶,但見李隆基龍目微皺,擱下了手中茶水,看似吃不慣忠王府的茶一樣:“阿丈難得來長安一回,不妨多住些時日,朕亦可命人在長安尋處幽靜之地,闊置府邸,如此一來,梅妃與阿丈也可時而相見。愛妃意下如何?”
被李隆基一問,江采蘋與江仲遜面面相對一眼,抿唇淺笑了下:“陛下厚愛,嬪妾與阿耶倍感於心,只是阿耶長年在故里久居,有道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嬪妾只恐阿耶水土難服。”
會意江采蘋弦外之意,江仲遜拱手站起,和聲道:“臣在故里,尚有一草堂,乃祖上傳承下來的祖業,臣自認平庸無大才,怕是無福消享聖恩。今見梅妃一切安好,在宮中聖寵有加,臣已無掛礙,只想早日回故里安度餘生,還請聖上寬全。”
見江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