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步調一致、秩序井然有章的舞開節律。剎那間,聲聲呼吶與麻鞭的作響以及喊喚神明的高呼音此起彼伏,回聲餘音響徹於興慶宮之內,久久不絕於耳。
如此的動作諧調,氣勢如虹貫穿如一,側耳傾聽之,宛似有且僅有一人在獨舞,截然迥異的兩類風格更迭相融間,猶如唯有一人在場上變臉變身,四下的身影,根本就像極是其一人的千面分身,又怎不令人拍案叫絕!
薛王叢擱置下適才趁著旁人隨駕踵步向花萼樓殿門之際,獨個留坐於席位上揹著人端持在手正徑自自斟自飲的酒樽,由人隙間片刻觀賞殿堂外的儺舞至這刻,方兀自搖晃著直立起腰身,拍掌稱歎了句:“好!”
忽聞薛王叢出聲,諸人不由側目。儘管花萼樓殿門外現下鼓舞喧天,但薛王叢呆在殿堂內弄所出的這響異噪,聲音也不怎小。許是薛王叢格外特立獨行的緣故,李隆基負手於殿門前,時下亦被薛王叢攪的神思一斷,側首睇了目薛王叢。
“阿兄的梨園,果是人才輩出。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語了!”
李隆基循聲側首睇目薛王叢,他人自是知趣的紛紛退卻於旁,杵在殿堂中閃讓出了條道兒來。反觀薛王叢,反倒藉由這空當,順手抓拿起食案上的酒壺,另隻手勾握了倆酒樽,邊說示,邊帶著分酒意提步徑直朝李隆基走去。
“臣弟敬阿兄!”待步至李隆基身旁,薛王叢將酒樽斟滿酒,並把其中一樽酒遞給了李隆基,長吁口氣,才接道,“臣弟先乾為敬!”
仰脖一飲而盡樽中酒之後,薛王叢環視殿門前依然正舞在興頭上的儺舞,蓄滿酒樽跨向儺舞陣列:“季冬除夜接新年,帝子王孫捧御筵。宮闕星河低拂樹,殿廷燈燭上薰天。彈弦奏節楷風入,對局探鉤柏酒傳。欲向正元歌萬壽,暫留歡賞寄春前。”
吟罷杜審言的這首《守歲》詩,薛王叢一手持酒壺一手持酒樽,腳下未停的遊晃在儺舞陣列邊緣,緊接著又即興而誦了《除夕》:“今歲今宵盡,明年明日催。寒隨一夜去,春逐五更來。氣色空中改,容顏暗裡回。風光人不覺,已著後園梅。”
渾然不覺間,提及“梅”字,薛王叢細目促狹,戛然止聲。而李隆基目注著薛王叢身影,龍目仿乎也遽邃。
其他人概不敢貿然吱聲時刻,儺舞陣列之央,卻倏然騰空飛舞起一道人影,身輕如燕,躍地拔起丈八高。
對此觸及於目者,霎時噓唏成片。一時半會兒頗難以窺探清楚那人相貌之前,一干女眷不自禁略顯倉惶。在場者中,尤屬一直站於李嶼旁側的李椒,反應最快,當睹見儺舞陣列突兀毫無徵兆的飛躍起了道人影時,李椒就早已率然疾步竄至李隆基身前,作勢展開護駕防備。
這時,儺舞陣列中央卻譁然颳起一小陣脆響,並極速泛升起圈圈波光旖粼的光彩。定睛細看,才知竟是揮舞起的條條綵帶,飛速旋轉之下而繞織成好似月下盪漾開的層層漣漪般的錯覺。眾人錯愕之餘,愈被眼前的景象直接驚得瞠目結舌,李隆基同是明顯怔愣了下,薛王叢已然僵直了步子,就連周圍原是正舞鼓在極興勁兒上的儺舞者,弓俯著身如漲於岸上的潮汐退潮似的四散漸離花萼樓殿門前,貌似也未察覺。
數以百計的儺舞者隱退,眨眼的工夫,花萼樓前的空地上,便只餘下不到十幾人的影子。與此同時,波盪如漣漪的綵帶亦已收遮,條條絲帶飄落及地的時刻,呈現於眾人身前不遠處的,卻是一抹抹窈窕的身段,而非先前的鬚眉,而是巾幗娥眉。
宛轉空靈的笛聲,在這刻悠揚而起,須臾抑揚頓挫,卻又憑空陡斷。笛聲雖短暫,卻足以攝人心絃,引人撩動心緒,悸動人心。幾聲笛音過後,前刻已是變戲法般煥然一身舞衣的眾舞伎紅酥手垂展伸平之時,抹抹嬌軀縈繞圍成的央心處,這才優勝花蕊盛綻一般,顯現出一彎一衣帶水的麗影。
頃刻間,換以眾星拱月,瓣瓣龍梅花從天飛落,而那彎麗影,也如飛鳥展翅般,弦於原處衣袂飛飛,起舞翩翩,似鳥海東來,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低迴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
正文 第126章 一舞傾天下(下)
有些人的美,是一眼洞穿的那種美。而有些人的美,屬於那種越看越有味的美。
譬如現下,獻舞於花萼樓殿門前的江采蘋。薄薄霧氣之中,那種淡淡的朦朧美,可謂極美至極。
凝望著驚鴻舞中輕飄如仙的江采蘋,受邀在席的所有人,今夜無不開了眼界,大飽眼福。
這是一場比適才的儺舞,愈為令人歎為觀止的舞姿。如果說,前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