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樣子。他雙手掩在袖子裡,牙被咬得緊繃,生怕她出口說,她不是。
我本就壓在心裡難受,被他這樣一吼,更是委屈極了,想要吼回去,啟唇那一瞬,便反了悔,出口就成了:“我叫羅雲曉。”他的手僵住,眸子轉得更黑。
聲線冷得彷彿要掉下冰渣子。我突然想到,他後宮裡的一百好幾號美人,眼淚便浸出了眼眶,眼淚隨著心頭的煩亂,啪啪地落下。
“你是誰?”他仍是這句,可話裡已有些顫抖,隱隱帶著祈求,像是不信,分明的不信。“我叫羅雲曉!”因著喊得很大聲,哽咽著的聲音變得尖銳。而這尖銳的聲音,像刀刃,細細地劃過他的心頭。
他伸手,像第一次那樣,食指微曲,彈去面上金屬的面具,那張俊顏,毫無保留地映在檀光下。蹙著的眉頭,抿著的嘴角,哪裡像是總愛帶著羈然的笑,城府極深的墨淺吟。
“染染,你是染染”他近乎飄渺地喚著我,向我伸出手,“你是染染!”突地抬高聲響,我一顫,仍是入了魔般,固執地否認:“我是羅雲曉。”
“你是不是因為解了‘鸞情’,失了記憶,我們再重新系上,好不好。”他一圈一圈地繞下小指上的那一團黑絲。我將手背在身後;“我不要。”
他手下一頓,又繼續之前的動作。當整條“鸞情”都被解下,他抬頭,極輕地抿了抿嘴角,這是從他解了毒起,第一次見到他笑,這笑熟悉得,幾乎又讓我淚如泉湧。
“染染,把手伸給我。”“我說了我不是!”我以為唯有我入了魔,原來他也是。他看著我的那種眼神,仿若失而復得的寶物,即使有些許破碎,也只能引起他更大的憐惜,而非厭惡。
“你只是忘記了,繫上‘鸞情’,你便會想起了。”他越發溫和,向我伸出一隻手。“王上,我不是!”“染染,你是不信我,不敢嘗試嗎?”這廝,激將法用得恰到好處。
我咬咬牙,伸出小指:“好。”他喜極,如同之前從前一般,在我的小指上繞了七八圈,再細細打上結。而動作迅速地又系在自己手上。
“鸞情”一閃,便消失而去。眨眨眼,抬頭看到他眸子流光,分外期盼地看著我,那樣的眼神,似一眼萬年。“染染你有沒有想起,從前”“沒有。”用袖子揩了揩眼淚,嘆了口氣。
他似乎不可置信,眸子睜大,猛地抓住我的肩膀:“你是染染!為何不承認,為何不認我,我們曾經的生活,你曾經的誓言,統統沒有了嗎?你說的白頭到老呢?!”
“墨淺吟,你懂什麼是白頭到老麼?在你眼裡,是再簡單不過的情話,與再多人說也無所謂,兩個人一起是相守,五個十個人也可以一起相守!而我不同,白頭到老只是兩個人的事,要我想起來?先安置了你後宮裡百來號的女人。”
他有又何顏面來指責我不肯記起,他一娶便是一百多人,我都不知那幫子女人爭寵鬥豔可以髒了我的染塵殿。他眼中先是閃過驚喜,因為我的那句墨淺吟,而後又暗下
“染染她們不是”“不是什麼?你自己以前說過什麼,墨鸞後宮的女人不用太多,一個足矣,是不是去了一趟藍雀,想著向藍簫看齊了!”我越說也大聲,也越說越覺得有理。
他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你騙我在先,如今還有臉面來責難我不肯認你!”想想那段煎熬的日子,忍著無比的相思,那人竟真的是他,裝,讓你裝!
“染染”“墨淺吟放手!”我拍下他拉著我袖子的手,我們之間的角色多少有些本末倒置,本來是我極愛拉他的袖子或是撒嬌,或是嬉鬧,成了習慣。如今他這委委屈屈地一拉,頗為滑稽。
“不許走!”他心一橫,手一揮,便將御書房的門嘩地合上。我差點撞在門上,紅著眼睛瞪著他,他面上的那狠勁早沒影了,嘴角掛著些無奈的笑,想要上前來拉我。
“你!”眼睛一酸,眼淚又湧了出來。他吃驚地定在原地動也不敢動。我用袖子抹了抹,眼淚,鼻音頗重道:“我要睡覺,你現在長進了,連覺也不讓睡我了!”說完眼淚又留下來,“人家說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我從前是不信的,今天倒是好了,你果真是有了一宮美人,就嫌棄我了,就想著折騰我了!”
墨淺吟眉頭一跳,伸手蹭了蹭眼角。並不言語。而當下理智全無,進入癲狂狀態的我只覺得沉默不就是預設嗎!“怎麼,沒話說了。”吸吸鼻子,一把扯過他遞過來的瓷絹,胡亂一抹,又道,“哼,你厲害了,我的染塵殿是不是被你拆了?還是住進其他人了!我的阿九呢!你是不是也送給其他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