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並沒有大驚失色地追問他要幹啥,她心裡也是騰起一陣煞氣——真到沒日子過的時候,誰還管律法?不過是求一份簡單悠閒的日子,當這樣的生存條件也受到壓制的時候,便如那小草,從石罅中鑽出,張揚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宣告所謂的權利不過是笑話罷了。
兩人親密地談笑著,撩起河水清洗玩鬧,目光交織的片刻,心靈相融,情意相通,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親吻,總算還記得這是在外面——要是被人瞧見,即便如今已經成了親,那也是要被人說道的。
太陽落山了,雞群就在院子裡圍著人打轉,何氏舀了些食料餵它們,一邊對從河邊洗菜回來的菊花道:“洗幾個鴨蛋蒸了,晚上菜不大夠哩。”
菊花應了一聲,進了廚房,放下手中的菜籃子和筲箕等物,一蹲身,熟練地從案板的架子下面搬出一個罐子,揭開上面的木板,從裡面掏出五個黃泥包裹的鴨蛋——正好一人一個,裝在一個大碗裡,轉身再去河邊洗。
婆媳倆做飯的時候張槐抄起竹掃把,將院子掃的乾乾淨淨,雞鴨喚進欄,一切收拾好,就搬出小四方桌放在院子裡,待會露天吃飯。
“楊子,先洗澡,洗完了你哥跟你爹還要洗哩。甭都擠在一塊,燒水也來不及哩!”何氏高聲喚著讀書的張楊。
一切收拾完畢,洗澡、在院子裡吃飯閒話,讓涼爽的微風拂去一天的疲倦和燥熱·聽那夏蟲的喧囂和青蛙的鼓譟,聞著隨風而至的花草氣息;再在飯後悠閒地徜徉於竹林邊、牆根下的木槿旁,極目遠處的田野,流連近處的青柳和碧桃;隨著夜色的降臨,柔和的月輝撒在樹梢竹林·漏下斑斑點點的光芒,微風起處,不斷跳躍。
簡單的生活,並無高尚的目標,卻是人類生存的極致,道之所存,最本源的衍化。若是連這樣的生活也不能維持,不管多麼精密的社會架構·也會崩潰坍塌!歷史從來就是這麼演變的。
槐子和菊花手牽著手·四處轉了一圈·直到腿痠,方才回到院子,打了些井水擦洗一番,半眯著朦朧的雙眼,回屋去睡覺。
過了十幾天,李長雨再次回村,卻沒有帶回小燕。
當小燕娘聽說長風的恩師已經將小燕接了出來,可是她卻不願意回村,頓時呆住了。
她的閨女是嫌棄這鄉村窮苦麼?
一定是的。小燕從小就愛莫·特講究。可是,她怎麼捨得丟下爹孃?
這個訊息似乎比當初小燕被李縣令帶走還要讓她無法承受,因為那時她覺得母女是連心的,如今,閨女卻拋棄了她。
小燕娘病倒了。
更加氣憤的是周矮子一家,娶了個媳婦被搶走不算,如今能回來卻自己不願意回來,這臉面可是丟大了!
周矮子萬般後悔,當初實在不該答應李老二的求親。瞧旁人家都娶到了好兒媳·過上了順心的日子,可是他家小滿卻成了村裡的笑話。
想想當初小燕被帶走的時候,那悽慘的模樣,周矮子就按下了上李家吵鬧的念頭,他鬱悶地想,這到底算不算是意外哩?
不管別人怎麼說,菊花卻有自己的看法。
傍晚時分,當李長雨過來找青木和張槐說話,幾人坐在青木家的桃樹下說起這事,菊花在旁靜靜地聽了一會,忽然問道:“小燕是不是特不甘,想要掙出一份榮耀來,好讓那李縣令不得好死?”
李長雨正為堂妹苦惱不已,卻也無法跟人解釋緣由——人們只會覺得她貪圖富貴。他聽了菊花的話詫異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小燕太倔了,我勸不轉來她哩。”
菊花沒有說話。她跟小燕雖然接觸不多,但從不覺得這個愛美的小女娃是個貪慕虛榮、嚮往榮華的人,說到底,哪個女娃不愛美?不過她的舉止在這鄉村裡有些突出罷了。
她生於鄉村,快樂而簡單的活著,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手段裝扮自己的容貌,成為這鄉村獨特的一道風景,卻並無不和諧之處。若無意外,她嫁人、生娃,用心地描繪自己認為的美好生活,定會成為特殊的鄉村媳婦——會把那美麗的青春延長。可是,這樣的生活被打斷了。
菊花兩世為人,自然能夠想象的出,小燕是多麼的不甘和憤怒,在她幼小簡單的心思裡,是否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搏出個錦繡前程,將那些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腳下?這怨念強烈,以至於有機會回頭時,她還是放棄了回頭的機會。
青木問道:“那她如今在哪哩?是被帶到京城去了,還是留在你哥哥恩師家裡?”
李表雨嘆氣道:“不在丁學政的家裡——他也不好出